“這孩子不能要,”他站在她身後。
她的後背一僵,麵色痛苦地轉過來:“我這次下定決心了。”
慘敗的月光映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憔悴不堪。
“不要跟我說,你要留下這孩子?”男子麵容凝重。
“為什麼不行?”她反問。
“你要留下這孩子?”男人仿佛難以置信,叫道:“你想過了以後嗎,你學業怎麼辦?停學?還是送人,最好別指望我給你養孩子!”
聽此,女子臉色變的很難看。
半晌,她說了一句:“我不會送人,也不會讓你幫著養。”
“你要犧牲自己為代價嗎?”男子諷刺道,“還真是偉大!”
“學也別上了,歌也別唱了,就在這小漁村待著吧!”
“不!”她抗拒,“不會待在這裏,我要回去,我還要唱歌!”
“胡鬧!”他臉色發紅,一腳踢開地上的漁網。如果能給她打醒,他恨不得狠狠掌摑她倆掌。
她將頭扭回去,倔強背對著他。
他瞪著她,她也不客氣,直視著他,絲毫不輸氣勢。
她絲毫不知悔改,他的怒氣衝到頭頂:“我真想一巴掌給你打醒!”
“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她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卻硬撐著。
她知道,她是疼他的,隻要她向他服軟,他根本不會打自己。是的,他從來不會打女人的。但是強大的自尊讓她根本不想也不會服軟。
自海邊長大,雖是女子,也見慣不少大風大浪,早就有了男孩子堅毅的個性。
這個性讓她吃了不少虧。在學校裏,一般請男孩子可以做的事,像是搬桌子,搬書,換水什麼的。
隻要你開口,長相又不太差,態度再軟一點,很難有男孩子拒絕你的請求。他們或許把這當成你對他們男性身份的認可。當然如果你生的國色天香,那麼不用你開口,自然有男生搶著幫你幹這些重活。
但是她不,她生的不俗,長在海邊,風格自成一體。當然也有男生想要幫她,都被她拒絕,不是高冷,隻是不習慣。
不習慣求人,也不習慣低頭,對別人如此,對自己也如此。
怒發衝冠,他簡直沒有多想,伸出手就要打她。
她感受他的怒氣,下意識想躲,但是沒有,她要承受,這都是她秦尋溪該得的!這都是命!
秦尋溪甚至閉上了眼睛。
可是遲遲沒有,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感覺,她睜開眼。
他的手停住了,距離自己左臉不到五厘米,他的手在顫抖!
秦尋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那個風來浪去,鐵打的男人竟然在她麵前流淚,他為她流淚。
那次,罕見的強台風席卷了所有,小漁村裏隻剩下房屋的殘骸。
什麼都沒有了,他們的家,他們辛辛苦苦建造的家。
離開學沒有多少日子了,她躲在應急帳篷裏,提心吊膽。
他們出海的船至今音訊全無,很多人都說他該不會是也遇難了吧。
像他們這種漁村裏的人,出海,跑碼頭,“死”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很平常。
早上還如同往日出海,晚上可能就回不來了。
她不信別人的話,他不會輕易拋下自己不管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快要磨掉她的耐心,她整日站在碼頭翹首以望,“過盡千帆皆不是。”
終於,那日,她等到了他。
遠遠地,她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以為又是自己弄錯了。
直到現在,她還認為是老天在可憐她,讓他毫發無傷地回來。
當他看到斷壁殘垣,他緊緊摟著她,什麼話都沒有說。
“哥,我不上學了,”她苦苦哀求,“你不要再出海了,好不好?”
她哭的很慘,從沒有像那一次。
為了給她籌學費,他不顧海上風浪未完全平息,堅持出海。
可以說,她從來都沒像那次那樣無力。是她生生將他逼到波濤洶湧的海上。
那是迄今為止最慘淡的一次,一無所有,學費迫在眉睫,麵對她的眼淚,他沒有流露出一絲怨天尤人。他坐在角落裏,抽著最便宜的煙,半晌決定出海。
一直以來,他給她的印象是無堅不摧的,好像從來沒有什麼事情為難他。
然而,今天這個七尺男兒竟然為她流淚。
就連他的眼淚也是無聲的。
他忍住了,他並沒有打她,而是收回伸出去的那隻手,抹了一把眼睛。
“小溪,是我不好,”他的語氣低了下來,“自咱爸媽走後,我都沒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一直想著多出海,讓你少遭點罪,卻都沒好好關心你······但凡,我多關心你的生活,也不會這樣——我對不起咱爸媽,他們走的時候囑咐一定照顧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