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語錄歌
整個演出的“帶頭大哥”是武漢大學一位年輕男教師,人很英俊,能說會道。臨結束時,他先是一番熱情洋溢的演講,接著自告奮勇地教我們唱“毛主席語錄歌”。說來也怪,“語錄歌”就是好唱好學,教不到三遍,都會唱了。帶頭大哥甩動胳膊指揮著,象當年冼星海指揮“黃河大合唱”一樣,英武有力,瀟灑自如,一副舍我其誰的架勢,我們則放開喉嚨豪邁地唱道: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
一個人就是一把火,在東去的航船中,在清朗的明月下,在奔騰的江流上,激情燃燒著。
小孤山和振風塔
那幾天,老天爺和我們一樣,氣也順,風也爽,早晚笑個不停,心情格外亮堂。中下遊的長江,別的不說,單言氣勢就有道不完的神韻,它時而舒緩,時而奔放,酣暢中,又閃露幾絲節製,雄渾裏,又飄出幾分俊秀。除卻長江不是水,浩瀚江水輕易地使得沿岸之景有了貼切的主題,有了別致的儀容。
輪船不緊不慢地向前開著,人們的話題除了“革命”以外,麵對一幅幅壯麗的圖景,也會時不時地說長道短,品頭論足,普通百姓也愛指點江山。
船過小孤山,一峰孤立江邊,嶙峋疊嶂,似天上掉下來的一個碩大盆景。站在船上,曆曆可見山路,行人,樹木,菜畦以及慘遭磨難而殘存的廟宇,山之峻峭,水之激蕩,不由人嘖嘖驚歎。
一位老者說,“小孤”實為“小姑”,與對江的彭郎(澎浪磯)是對恩愛的夫妻,不想遭人毒害,兩人最後隻能隔江相望卻不能長相廝守。麵對眼前這位散發著清香的小家碧玉,江輪似乎也從紅色的夢幻中蘇醒過來,恢複了情感和理智,它明顯地放慢了速度,依依不舍地向前移動著,擦肩而過時,聲聲汽笛,彷佛在傳遞心靈的感應和真誠的問候。
我曾在電影《聶耳》中感受過小孤山的倩影,但此刻此時,如此近距離接觸,年幼的我,亦深被造物的鬼斧神工所震撼。我久久凝眸,不肯它視,直到山的芳蹤完全淡化在藍天白雲中。
過安慶,看見一塔迎風而立,又聽有人在講古。四川人吹峨眉山,“離天隻有三尺山”,湖北人吹黃鶴樓,“半邊還在雲裏頭”,這個段子武漢人愛講,我聽過。這次,講古的人把安徽人也扯進來了,說“安徽有座振風塔,離天隻有八尺八”,眼前就是振風塔。振風塔是長江沿岸標誌性的建築,名氣很大,過去有“過了安慶不說塔”之語。放眼一觀,雖然氣勢依舊不減,此刻的振風塔卻顯得無精打采,或有幾許歎息,幾分無奈。文革掃四舊如風刀霜劍,注射的是蒼老和淒涼。
生成的南京
日暮時分,到了南京,船要停靠兩個小時,上下旅客,加煤加油,我們便利用這段時間上岸遛遛。一上中山碼頭,恍若到了武漢。眼下的江堤、人流、樓房、穿梭般的電瓶車,甲蟲般的板車,和粵漢碼頭真的沒有什麼區別,隻是沿江建築缺少武漢租界一帶的氣派。火車站叫下關車站,緊靠客船碼頭,兩處相鄰,為的是方便轉送。隱約可以看到江中立有幾個橋墩,南京長江大橋那時正興建中,無橋溝通南北,北來的火車隻能停靠在對江的浦口鎮,然後,專用輪船將一節節的火車運過江來。正好,我第一次看見了“火車坐船過江”的奇觀。
回到船上,又聞人說道:生成的南京,造成的北京。意思是南京虎踞龍蟠,帝京之地是渾然天成,而北京卻是人工堆砌。另一位則反駁道:從六朝到民國,南京都是亡國之都,如何比得北京?在紅海洋的腹腔中,能夠聽到此等宏論,亦算一奇。
船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