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勤學殿,雖隱在陰陰綠樹中,卻也燥熱不堪,遠處看去,金色的琉璃瓦在刺眼的陽光下更顯輝煌,樹上的夏蟬不知疲倦的鳴叫著,讓殿堂裏尊貴非凡的學子們昏昏欲睡。
今日授課的女官是宮中以才學聞名、以美貌著稱的,平日裏教導公主們妝容和形態,她站在金磚鋪就的青色台上,端而有禮,眼尾雖有歲月的痕跡,但不難看出年輕時美麗的容顏,飽滿鮮豔的唇瓣裏念著優美的詩句:“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
“嬤嬤,皇弟跟著我們一群公主學習如何做美人?莫非他以後要做公主不成?”一聲嬌軟的聲音打斷課堂上女官的講課。
說話的正是大榮國的七公主——寧欣,她雙手托著腮,全身都疲軟地趴在課桌上,一雙水盈盈的眼睛認真地望著前麵講課的女官,看著極其無害。
莊嚴肅穆的學堂裏頓時響起一片嘻嘻的女子笑聲,喧鬧成一團。
“真是呢,皇弟看起來像個皇妹,可不就是個標標準準的美人?!”
“莫不是生錯了性別,本該是皇妹的。”
“是皇妹你就慘了!”
“為什麼?”
“是皇妹的話,你我如何還能進眾國美人排行榜,恐怕都要給皇弟挪一挪位子了。”
“皇弟排第一,也好過明月殿的那位排第一!”
“……”
七公主聽見明月殿,厲目一掃,幾人頓時噤聲。
大殿中榮國唯一的皇子寧辭站在角落,七、八歲的年紀,已初見絕色,穿著一襲淡黃色的普通錦袍,整個人看上去如一塊上好的玉石,在這炎熱的夏日看著他竟生出一絲冰涼之意。
聽見眾公主剛才的嘲笑,他心中湧出不安,如小鹿一般的眸子不解地掃了一圈學堂,目光落在坐在他前麵的三公主身上。
確定各公主是在笑話自己之後,他陰沉著臉縮在角落。
三公主坐在最後回眸一瞥,沒有說話。
片刻後,才懶懶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中止不住的腹誹:真是一個不成器的,每天都被眾公主笑話,也不知道反駁;看見父皇便是一副唯唯諾諾、畏畏縮縮的樣子,看著都氣。
怪不得惹母妃不喜!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今日的冰是不夠多麼?”七公主斜了眼旁邊的侍女,涼涼地問出聲。
她感覺今日要熱一些,裏衣仿佛都濕透了般,黏糊糊地貼在身上,極不舒服,真想不通這些個吃飽飯沒事幹的宮人,大夏天的要她們穿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回七公主,今日的冰跟平日裏放的一樣多。”侍女畢恭畢敬的回道,聲音有些顫抖,目光從公主層層疊疊的衣領略過,想來今日晨課學的是禮儀,那女官素來嚴苛,七公主的嬤嬤便多給她穿了一層。
侍女無法把牆邊的冰塊移過來,隻好離七公主站遠了一些,免得把自己身上的熱氣傳過去。
“七皇姐,你應該多看看皇弟,這樣就不覺得熱了。”旁邊的公主討好的笑著搭話。
“可不是嗎,好一個冰美人呀!”另一個公主幫腔道。
“嘻嘻嘻……”
“……”
教導女官不為所動,掃了一眼學堂,目光在唯一的皇子身上略微一停留,等眾公主笑過之後,女官才繼續開口:“爾等均是我大榮國公主,是金枝玉葉,一出生便享盡世間所有的榮華富貴,外貌天定,但是言語、體態卻可以後天學習,不管何時何地,各位公主應切記‘口為禍福之門’,不管身在何處都需謹言慎行,保持大國公主應有的榮統和尊嚴……”
七公主拿著課本把臉擋個嚴實,不滿地咂咂舌:“……應有的榮統和尊嚴……就沒有新鮮的東西嗎?每天都是榮統榮統!”
啊,真是煩躁!該死的寧九呢?怎麼還不來。
……
九公主眼巴巴地望著不遠處的皇家學堂,隱隱約約傳出女官教導公主們的聲音,混在一片夏蟬粗糲的鳴叫聲中顯得模糊不可辨。
身後的婢女文珠有些著急,她望了眼天上的日頭,低聲道:“九公主,午課我們已經晚了許多,等會又該被嬤嬤罰站,要不……”
九公主站定,回眸不解地看著文珠:“要不?要不怎樣?”如黃鶯鳴唱的聲音響起,帶著焦急和疑惑。
文珠低下頭,從身上拿出絲娟,再輕輕擦拭九公主微微曬黑的臉頰:“要不,公主就別去了,稱病如何?”她們公主怎麼又曬黑了呢!
九公主眸子裏狡黠的光芒一下熄滅。
“是呀,公主每次都是這樣,不如不去!”另一個婢女秋葉開口,她想起之前的經曆,無一例外的都是被一些公主以各種理由叫去為難她們九公主。
九公主眨眨那不染纖塵的眼睛:“……總是這樣也就習慣了。”
“可是奴婢聽人說,常常被人欺辱如果不反擊,那些欺負人的人會習慣的。”
九公主撇了眼說話的秋葉,眉毛一挑:“以後這話莫要再提。”
文珠趕緊悄悄地拉了一把秋葉,秋葉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外麵,畢竟隔牆有耳。
三人紛紛歎息一聲,認命地向著學堂走去。
她生母地位低下,又早早的去世,在這深宮中,誰不是那逢高踩低的主,哪有什麼好日子可以過。
為方便各公主學習,學堂落座在後宮中最中間的位子,是一個古老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