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警官帶著我到了小會議室門口,自己先推開門看了一眼,轉頭對我說道:“常總,你進去吧,我在外邊,有事叫我。”說著就退到了一邊。
我進到小會議室,隻見是一間大約二十平米的房間,中間一張長長的會議桌,圍著一圈椅子,肖婉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我隨手關上門,向她走了過去,和她打了聲招呼:“婉婉。”
她抬頭看著我,問道:“你手怎麼了?”
我在她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了抬打著夾板的右臂,輕笑道:“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斷了根骨頭,過兩個月就好了。”
“怎麼斷的啊?”
“前幾天鳴鳳煤礦二號礦井發生的透水事故你應該知道了吧?”我說道:“有兩個當天下午獲救的人,其中一個就是我,這隻手就是那天在井下的時候,被水裏衝來的一根坑木撞斷的。”
“啊!你也在井下!”她頓時就被嚇住了,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將手裏的提包放在麵前的桌子手,雙手輕輕抓著我裹著紗布夾板的右手,看著我的眼睛輕聲問道:“你疼嗎?”話一出口她眼睛就紅了。
刹那間,二十多年來的許許多多畫麵都在我腦海裏浮現了出來。我被老漢揍了,心裏賭氣,她會想方設法的逗我開心,衝著我做鬼臉、從背後蒙我的眼睛。我不吃肥肉,她就細心的把回鍋肉上的肥肉一點點的自己吃了,剩下的那一丁點瘦肉留給我。我右腳踝關節有習慣性老傷,打籃球經常崴腳,隻要她在,總是她用瘦削的肩膀撐著我,陪著我一跳一跳的去校醫室。偶爾哪位老師批評了我,她總會在我麵前把那位老師從穿衣打扮到說話口音都數落一番,非如此不足以解氣。她擔心我錢不夠花,總是會主動的把生活費分給我。我的衣服穿髒了該換洗了,她也總是先於我發現,然後幫我把髒衣服帶回宿舍去洗。我要是哪次考試成績下降了,她比自己成績下降還著急,總是想方設法的鼓勵我……
她雖然年齡比我小三個月,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卻更像是我姐姐,總是她在關心我、照顧我。想到這些,我鼻子一酸,眼淚險些就要奪眶而出了,急忙裝作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疼什麼啊,骨頭斷了其實不疼,因為骨頭上沒有神經嘛,真正疼的是皮肉傷。”
她忽然一下撲了過來,抱著我的脖子,臉埋在我肩膀上,就輕聲抽泣了起來,嘴裏哽咽說道:“你嚇死我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那我可怎麼辦啊。”
礦難的事情,這幾天每次想起來,我自己也是後怕不已,都還會驚出一身冷汗。當時要是哪個決策稍微一猶豫,或者是哪個動作稍微慢上個十幾秒、幾十秒的話,那我現在很可能就和蘇建寶他們六人一樣,已經躺在殯儀館的冷凍室裏了。
我用左手輕輕撫摸著肖婉的背脊,輕聲笑道:“婉婉,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常阡是什麼人,什麼局麵我應付不了。像井下遇上透水這種事情,在別人來說,那是要命的,可在我來說,就是閻王小兒跟我鬧著玩,讓我免費洗個澡放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