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烏斯很憤怒,應該說是無以複加的憤怒。
當喘著粗氣的衛兵粗暴地撞開他的辦公室門時,他正和一位優雅而性感的不列顛貴族女士愉快地交談著,然而,衛兵的報告讓美好的心情一瞬間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克勞迪烏斯暴跳如雷!
他是一位高貴的羅馬公民、羅馬貴族!他的父親更曾是貨真價實的羅馬伯爵,雖然他的家族不算名聲顯赫,但在被派駐不列顛的所有羅馬官員中,卻是獨一無二!
憑借著優越的背景,他僅僅花了七年的時間就爬上了一個邊境軍鎮執行官的職務,而如果一切都平安無事持續到任職期限的話,他將會直接升任護民官,離開這個貧苦的邊鎮,返回南方的城市。所以他決不願看到任何可能威脅蓋茨黑德安全的行為。然而,馬歇爾這個不識時務的家夥竟然公然違抗我的命令!
“馬歇爾,你簡直是目中無人、肆意胡為!你竟敢公然違抗執行官的命令!”被無盡憤怒點燃的克勞迪烏斯就像一頭野獸,人還策馬飛馳未到,咆哮般的吼聲卻已先至一步。
“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城!”從遠處傳來的克勞迪烏斯的咆哮喊聲頓時讓原本已經動搖了的德卡斯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一個是執行官一個是軍事保民官,這個時候隻要不是白癡都該知道怎麼選擇。瞥了一眼同樣臉色變化的馬歇爾,德卡斯隻能在心裏愧疚地為他暗暗祈禱,表麵上卻是重新恢複了一副堅決的神色,拔出劍示意衛兵上前攔阻。
籲籲!一陣馬嘶響起,克勞迪烏斯帶著衛隊終於馳到麵前,希聿聿~~數十騎衛士嘩啦啦散開,將神情平靜下來的馬歇爾圍在了中間。
“馬歇爾,你瘋了嗎?!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公然違抗我的命令?!難道你就不怕軍法嗎?!”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匆忙而來的一路飛馳顛簸,克勞迪烏斯死死盯著馬歇爾,指責的嗬斥聲斷斷續續氣喘不定。
看著眼前的局麵和克勞迪烏斯的沸騰怒火,馬歇爾很清楚自己可能麵臨的命運,然而他沒什麼後悔的,隻是深深的無奈和悲歎,看來哈德良長城防線被突破已是無可挽回了,不列顛又將遭遇一場恐怖的浩劫,而他,雖然有心,卻是無力阻止,最終隻能是置身事外、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盡管希望近乎渺茫,但馬歇爾決定還是要盡自己最後的努力。
沒有反駁或是解釋,克勞迪烏斯的咆哮仍舊繼續,然而馬歇爾卻忽然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為之驚訝的事情。他翻身下馬,然後臉色平靜地走到克勞迪烏斯的麵前,迎著四濺的唾沫,倏然跪下!
“馬歇爾,你!你這是幹什麼?!”克勞迪烏斯被馬歇爾出乎意料的舉動徹底給搞懵了,難道是乞求自己饒恕他的罪責嗎?事實上克勞迪烏斯也並非是個心狠手辣的陰謀家,充其量也就是個得過且過的膽小怕死之人罷了,隻要你不跟他對著幹,他也不會仗勢欺人。所以當看到一向堅毅孤傲、堅持原則的馬歇爾竟單膝跪在自己馬前,克勞迪烏斯也不禁起了大事化小的打算,他其實也知道馬歇爾完全是一心為公、堪稱難得的精幹之人,隻是,為了確保自己的仕途,沒辦法誰叫這家夥偏偏和自己作對呢?“威廉,你,你這是,哎~~又何必非要如此,你的想法我了解,隻要你肯承認自己違反命令的過錯,並且發誓遵從我的命令,我便饒恕你的罪責。”
說完,克勞迪烏斯平複了怒火,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緩和下來,在他想來,如此寬宏大量,這個異常倔強的馬歇爾也應該知道進退、感恩戴德了吧。
然而,庸碌者總是以自己的心理來推度世上的人,殊不知在別人眼中,庸碌一生是何等的悲哀。
“克勞迪烏斯閣下,在下並非是要為自己的罪責開脫!”單膝跪地的馬歇爾抬起頭,那雙曾經曆了無數事情的眼睛中蘊含著深沉和無法忽視的堅定。“克勞迪烏斯閣下,請求您,在下懇求您,無論如何請再派遣輜重車隊將邊防軍所需的物資糧食送去吧!沒有糧食,嚴寒和饑餓會摧垮我們的士兵,一旦野蠻人撕破防線,不但蓋茨黑德無法保全,大人您的仕途毀於一旦,整個不列顛,都將陷入無法想象的災難之中。大人,請求您,派出車隊吧!我願戴罪立功,帶一小隊佯裝成輜重車隊,為真正的車隊提供掩護,誓死不退!”
正昂首闊步、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值得看重的德卡斯呆住了、馬歇爾的侍從還有那些甘願違抗命令、追隨他一同的車隊護衛們、車夫們呆住了,毫無疑問,騎坐在馬上的克勞迪烏斯,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