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塵埃不定(1 / 2)

手中的紫玉珠崩壞了,聽著清泉流動的聲音,此時陽光正好,煮一壺好茶,閑裏端坐九曲亭樓,台間綾羅如畫,清風雲淡,入口一杯冰寒鎮酒,舌尖甘甜回旋。

十指纖細如玉,斂著妖嬈秀挺的眉,捏著手中已然支離的玉珠,透過力度,赫然將玉珠的碎片捏進血肉裏。

“花主……”一小花女喊道,花主從未這樣,見他獨自一人飲酒,已經兩日未眠,花釀的冰酒,多飲傷身,何況花主的妖體,本身性喜溫熱,冰寒之氣入體,更是陰陽不合。

“下去吧。”花千淵語氣無波,卻在任何人聽來,傷透了肺腑。

手間的疼痛,如何比得上靈魂的疼痛?喝上一萬年的酒,也醉不死這長生的肉骨。提了酒,跌跌撞撞走了出來,樓台闌幹盡灑了滴漏的酒水,等待你執珠而回,恐怕就此在陰山等到天荒時盡,你也永生不回了。

仰頭飲盡今年醞釀的最後一杯酒,衣間繁花鮮明奪目,時間好像回到從前。

——“螭蟄,對不起。”花千淵站在寒潭泉水的青苔石上,在這個人麵前,他覺得衣羅上的繁花顯得墜重不已。

“對不起。”滑落酒杯,掩麵而泣,無聲嗚咽倒地不起。清風不爽,長發淩亂,他知曉此般的模樣,連說這樣的抱歉都不配,可此生,除了這幾個字,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告訴她,他內心的愧疚,早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當年浩劫之後螭蟄曾找過花千淵,讓其幫助精靈族渡過眼下災劫,以花千淵當時在妖界的地位與名聲,隻要他開口為精靈族說情,妖界對精靈族則不會痛下狠手,精靈族也不會淪落逃去惘川天,一逃就是一千年。

“花美人之所以告訴我來璽歸找精靈之王拿九重櫻,是因為我和花美人交換的條件,就是答應他給皓曦……不,是螭蟄。”憶山道,“給螭蟄說對不起。”

“給死人說對不起,是不會得到任何諒解的。”陸子箏對此不屑一顧。

“站在花美人的角度,他不需要得到誰的諒解。”憶山辯道,“以當時的情況,花美人想保住妖界的最後實力,就不能庇佑精靈族,否則來自諸界的壓力,定會讓妖界不複存在,像魔界一樣徹底滅亡的!”

陸子箏道:“他和螭蟄之間,可不一樣。”

“可我想螭蟄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她或許早已看透……”

“她確實是能想到能看透,不過以她與花千淵之間的關係,她以為花千淵不會袖手旁觀。”否則她也不會跑去求他!陸子箏冷哼一聲。

就算有天大的理由,花千淵的冷漠還是讓螭蟄寒了心,想讓螭蟄接受他的歉意,他恐怕等到死也不會被原諒!

憶山沉默不語,半響後,才道:“我方才見你丟了一顆珠子,我曾在花美人手裏也見過一顆。你和花美人之間,可有聯係?”

“你說螭蟄給我的紫靈珠?”陸子箏目光微冷,雖然不想回答小妖的話。卻還是答道:“不過是等她死後,交給花千淵的東西。”

“那花美人手裏的,也是她給他的?”憶山驚道,若是如此,那螭蟄早就已經選擇原諒了!就算不是這個意思,她選擇最後也要把紫靈珠交給花美人,意味著終歸是原諒他的!

“那是紫玉珠,自然是螭蟄給的,精靈之王的守魂靈物,被她一分為二,說是等她帶領精靈族從惘川天回來,讓其族在妖界留有一席居地容身。”陸子箏不耐道,憶山的話顯得太多了。

“可你把紫靈珠丟進火堆裏……”憶山責問的眼神盯著陸子箏,她想陸子箏絕對是懂得螭蟄的心思,可是把紫靈珠毀了不拿給花美人,明顯的做法就是想讓花美人愧疚一輩子。

隻聽陸子箏冷道:“螭蟄死了,精靈族也不會回到遼源,你認為留著紫靈珠,還有何意義?不如讓它與螭蟄同葬,也算是螭蟄的陪葬品。”

憶山急道:“你這樣做有違倫常理,像你這樣聰明自大的人物,怎麼可能想不透螭蟄的意思!”

“算是對我嘲諷嗎?”陸子箏撇了她一眼,抬頭看天光盡出,流光溢彩的祥雲傾灑西邊,那是滄海雲端的上空——連接仙界的幻世河。

“不過那是他的宿命,螭蟄選擇死亡,相應的,花千淵就得背負那樣的結果。”陸子箏丟下這句話,留憶山一人獨自沉思。

每個人,都有逃不過宿命,所有陰謀都有自己的規則,天地輪回,草木枯榮,都是如此,就像每一個種族都有適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走到接近滄瀾紅海的海岸,綿延無際,淩冽的風將一身行於荒草碎石的裙裾扯裂開來,一刻不肯停息,憶山裹了裹衣袖,一截長綾纏盤在頭頂,長綾也被風扯動著,久久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