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塵埃不定(2 / 2)

清麗的眸光望向猩紅血海,骨老那招牌一般特色的冥服和他那世間絕無僅有的棺材小舟,靜靜浮蕩在無波的海麵上,撐著一根用白骨削成的杆,杵在船頭如雕刻的石頭,晃眼間,以為那不過一尊雕像。

世間巧物會讓人混淆真假,正在憶山以為那可能真的是骨老大人故意變出來的障眼法時,骨老那如筆墨勾勒出來的畫像一般凝滯不動的姿態,終於骨碌的轉動了眼睛,然後出人意料的將躬身的背脊直立起來。

靜聽得骨節磨合間的咯咯聲,骨老一雙陰鷙的小眼睛骨溜溜的在憶山身上打轉。

憶山看得心驚,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後脊梁就會喀嚓一聲斷裂。

天空忽而紛揚大雪,寒風異常,憶山回首望著璽歸的方向,一切如謎題般的惘川天,她到底是沒將雙腳踏入,那裏是精靈族的棲地,或許千年之後,萬劫顛覆,精靈族會在惘川開辟一條新生的路。

“骨老大人。”憶山坐進艙裏,探出頭來,眯著眼看著那張一點不討人喜歡的臉,溝壑縱橫的老臉,和憶山第一眼看到的一模一樣,因看得久了,到也不覺得真是看不下去的感覺,雖然外表讓人見著就會避之千裏,不過在憶山想來,骨老大人並沒有想象中可怖。

所以她道:“陸子箏為何要去幻世河?”陸子箏應該同她一起回遼源,那樣他便可以實踐承諾,從而理所應當的取走赤子之心。

骨老嘿笑兩聲之後,放開手中的劃槳,踱步走近船艙,準備蹲身時,從他黑漆漆的冥服懷間漏下一把五彩的珠子,珠子與甲板之間相碰而發出清脆穿透的響聲,如撕開的的上等絲帛,刺啦沁骨。

骨老緩著身子,伸出苦藤一般爬滿老繭而又漆黑如墨的雙手,竟然非常麻利的撿拾掉落的五彩珠子,還不待憶山起身,他便利索的雙手捧著那些散發著玫麗炫彩的五彩小珠,他桀桀的笑道:“陸公子啊,陸公子就是尋這樣的寶貝去了。”

“這算什麼寶貝?可是這稠綿海底之下生長的珍珠?竟生得這般綺麗,真是怪哉。比這還寶貝的,盤山上可多了去。”憶山揚了揚嘴,斜乜了一眼,坐回凳子,越是炫目吸引人的東西,越是危險。

骨老未曾碰動他的船槳,那船槳竟然自己撥動著!船身在汪洋的海裏穿行,船內穩如廳室,憶山動手把滾在角落的一截蠟燭拿起來,學著陸子箏的樣子,將其擺正在小桌上,她不明白為何骨老的船裏,會隻有這蠟燭和一把黑傘,從渡船來璽歸之時,便見這兩樣東西,現下再看時,竟依舊不變。

唯一不同,便是蠟燭的顏色,先時是紅燭,如婚慶嫁娶用紅燭。而現在,卻是……死人喪事才會用的白蠟!

挑了挑燈芯,憶山看著雪白的燭身,指尖觸在冰冷的白燭麵上,一身寒意莫名而起。

陸子箏從幻世河離世,從幻世河末端,是直接進入仙界的通道口,骨老說他去尋寶貝,難不成,骨老手裏的東西,還是仙界得來的?

仙界的東西,骨老又如何得到,莫非骨老乃是仙界中人?

憶山挑著眉頭,看著骨老捧著五彩的珠子,也躬身坐進來,他小豆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形容枯槁的雙手,但聽他陰桀不定的笑說道:“……嘿嘿,這寶貝啊,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它是不是仙界的,你疑惑陸公子怎麼不與你同歸遼源,你還想問我來自哪裏,骨老為什麼要在這海上橫渡——業火啊,我說的可是十分切合你的心思?”

話音落完,骨老最後裂開嘴大笑起來,隻是張列著笑意,並未發出狂傲不羈的笑聲,憶山心裏驚懼,卻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她確實是想知道。

骨老突然放開雙手,而那些並未生凝在一起的珠子竟然沒有落下,就那樣懸浮於憶山麵前,散發著炫麗的光。

彎長的指甲也像染過墨汁,黑得透亮,骨老二指相合間,茲的一聲燃起一戳藍色火焰,緩緩的靠近中間擺立好的白燭,白燭被點燃,此間便亮堂起來。

突兀的抬著右手,骨老並未放下,手指著憶山的眉心,他陰滲的笑聲又響起來:“白燭燃盡後,滄海翻湧不安的生靈會從這裏逃脫出去,到時候,你便會知曉,那位半妖的陸公子,到底幹什麼去了,散發著耀眼光環的彩珠……嗬嗬嗬嗬……不過,也是乘人盛情啊……”

“……承人盛情?”憶山撇了眼燃化的白燭,捏緊手裏的紈扇,凝身防備,太過神秘的骨老大人,會承誰的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