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人的代表說完,趁著作者有興致,那麼也該叫多數人的代表粉墨登場了。我們還是以一直活躍著的故事的主角們為代表,以李德揚和吳司事兩人來作為多數人的代表。這其中又有不同。李德揚屬於自己閑不住的人,吳司事屬於想閑閑不住的人。
李德揚吃完中飯,跑過長長的八號巷子,越過望村主幹道,來到校門口與幾位同學會合,之後便開始整理起場地來。在他們後腳到來的是體育老師,是一個三十冒尖的青年人。他在李德揚們上初三時分配到了這個學校,那時還是二十出頭的大男孩子。李德揚麵子大,請的老師請一個答應一個,而體育老師由於也是一個有清閑時間的人,便受老師們的集體委托來跟進場地的整理布置。當年的小孩們如今都是成年人了,布置個聚會場地自然是不在話下,體育老師的到來無非隻有一個目的,如李德揚所說,是為了排查安全隱患。
下午兩點出頭,李德揚與同學們將天台用水衝掃過了一遍,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了回家準備祭祖的時候,他們一起離開了學校。出了校門,李德揚往陳冬家去,邀請陳冬未果,便回到自己家裏。洗了個澡,剛穿好衣服就被喊下樓,與弟弟李德赫、妹妹李迅、堂弟李圳一起隨爸爸和叔叔前往祠堂。
而此時我們的另一個主角也正在往村子裏另一個祠堂走去。吳司事除夕這天是早上六點起的床,起來時媽媽已經在廚房裏忙活著了。他邊刷牙洗臉邊回神,借著冬天清晨裏至冰之井水,毛巾敷到臉上時,他覺得就算是沉睡了十年的植物人受了此等刺激時也會一躍而起才對。沒顧得上多想,他進廚房喝了碗熱白粥,便與媽媽一樣投入到鍋碗瓢盆的清亮響聲中去。
他還要一邊與媽媽商量其它的事。如初一拜天公的糖粥要配什麼料,他最喜歡配懷山的糖粥。如初二到舅舅家裏去拜年時,給小孩們的紅包包多少比較合適。
李德揚的聚會他也收到了邀請,他當年在學校裏的活躍度可不比李德揚差。隻是不同班,兩人就不常玩到一塊去。他跟李德揚說,若不是自己太忙,還真輪不上他對他們班的同學們指手劃腳。
此時他抬頭挺胸,一臉喜慶精神地朝祠堂走去。生活已經無數次磨礪了他,他這樣的表情裏,有著自信,有著不卑不亢,有著從容應對這種密集人群中世俗禮節場所的淡定。前路縱然不平坦,縱然勢單力薄,縱然肩挑重擔,可他也更加地一如既往地堅信著自己,更加地感受到自己日益增長的力量給他帶來的新的動力。
到晚上時,這些貪玩的年輕人估計沒幾個有完整地吃完了這頓年夜飯的,才七點未到,除先到布置場地的,其他人也陸續地來到。
體育老師指揮著剛搬完兩個班桌椅的男同學們在對這兩個班的桌椅進行擺放,李德揚則帶一隊人在天台與教師辦公室之間搬運了一輕卡的活動物資。他可謂是費盡心力,物資是他和班長兩人到汕頭去進行了一個上午的采購,叫了一輛輕卡運到了學校,又花了大半個下午與五位男同學搬上了教師辦公室,現在則又要帶著同學們把這些物資搬上天台,好在人多,一人跑個兩三趟也就完事。他還要到總務處把學校開大會時用的音響設備拿來,剛把音響放到場地上做完了接線調試,他又趕緊跑到一個安靜角落給所有受邀老師挨個打電話:“聚會八點準時開始,老師您一定要來。”打完電話,他想起了和同學們湊份子給老師們買的禮品,無非就是煙茶酒,然後放到一個大紅袋子裏名曰‘豪華大禮包’。這些豪華大禮包的待遇是上等的,買來時被暫時放到了副校長室裏。他這時才想起,向班長一招手,互相叮囑了一遍對方,千萬不要聚會完了卻讓老師們兩手空空回家去。
如此忙亂之下,李德揚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緊要之人,對整個聚會有著不可推卸之重任,一切都由他大力把控著。他笑了出來。
晚上七點半時,吳司事充足悠閑地吃完了年夜飯,看了看時間,向媽媽交待了一聲,便獨自一人向著學校進發。
巷子裏燈光是明亮的,他甚至想到了燈火通明這一詞。燈火通明在城市是常態,在這農村鄉下之地則明顯是隻有傳統大節才勉強能形成的景象。而節日裏這長巷裏亮著的一盞盞燈卻有著城市裏那繁華之光永不可比擬之溫馨、之安寧、之和樂。他細想自己在燈光下的身影。他從這溫馨、安寧、和樂之光裏出發,到工業城鎮裏去觸摸生產車間裏帶著轟鳴聲的光,又到了深圳這一線城市裏短暫地在那足以照亮全世界的華燈之下駐足過,再之後則是懷著夢想再次走進工業城鎮、走進生產車間轟鳴之光裏。而如今,他慢慢踱步在這最初的溫馨、安寧、和樂之光裏。
他到了學校,在初中教學樓下遇見了手裏拿著‘豪華大禮包’的李德揚,兩人打了招呼,一起邁上樓梯,向天台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