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場突然生出但卻明顯蓄謀已久的同學聚會最後持續到了幾點,陳冬心想,跨過這個年總是要的。
深夜時,外麵傳來第一聲炮竹聲,是為辭舊,此時還未初一。她從房間裏出來,簡單沏一杯熱茶,端一碟子杏花酥和夾心餅幹來到陽台上。她有點餓,沒間歇地吃下一塊杏花酥和一塊夾心餅幹,抿一口熱茶,剩下的留著暖手,杯子一直在手中來回搓著。
此起彼伏的炮竹聲從大地的各個角落裏跳起,一陣響過一陣,一聲蓋過一聲。天空無盡的黑,隻在一隅掛一勾寒月。耳邊風呼呼地刮,她的長發披在繞了三圈的圍巾之上,散出淡淡木蘭味。是一款木蘭花香水。她喜歡白色、米白色等淺色係我們知道,但香水一事卻從未耳聞。這則是因為她確實無特意喜愛的香水,也甚少使用香水。她不慣濃厚氣味的東西,而香水這東西,就算是市麵上最淡的,在她來說也是濃。這事林雨知道,於是有一次酒店會議中心承辦了一個香水品牌的新品發布會,林雨見到了這款木蘭花新品,味道很淡雅,他就想陳冬不喜歡香水可能是沒有遇到喜歡的,把這個拿來給她一試也無妨。陳冬用了一次,未表喜歡,隻說自己實在沒有用香水的習慣。但她還是將這一瓶留著,有時衣物沾到了油墨她便噴一點上去擦拭,還蠻見效的。至於今天,她這個春節自回家後花了太多時間用於繪畫,即使沒有沾上油墨,卻也沾上了油墨味。她看已經所剩無幾,幹脆將最後幾滴噴到了頭發上,當做是對這個春節的一點別致點綴。
茶喝完時,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聽過了幾響炮竹聲,隻知道自第一聲響起直到現在也未曾停止過。她將那碟八成滿的杏花酥和夾心餅幹端著回到客廳,放下茶杯下樓來。見爸爸媽媽與大哥二哥坐著在看春晚尾聲。她出了大門,在門廊下來回踱了數十步。又進門來,慢慢地一階樓梯接一階樓梯往上踩,心裏一邊默數著階梯數。她覺得自己正在走向些什麼,可是這一階接一階的樓梯全都無所提示,沉默不語。
終於,她又邁上了三樓。
如此安靜。向來安靜嗎?也不是。她記得小時候整個家裏都常常是熱鬧的,直到兄弟姐妹們相繼成家後才慢慢安靜了下來,才能讓她這些年來始終獨占一整層樓。
她進房在畫板前坐下來,腦袋裏冒出一幅畫麵,就是她獨自一人坐在畫板前的畫麵。她想畫下來,提筆即放,提筆又放,來來回回總是下不了筆。於是到最後,她還是放棄了。
這時,她的手機吵鬧地叫了起來。她看了看,是前幾天剛回家時認識的一個新朋友,她決定不予回應。等到這聲音停住,緊接而來的是數不盡的新年祝福短信。有的是群發,有的是用了些心思自編的,還有幾條程度不一地表達了其它意願的。她一開始摸不著頭腦,直到撇見了牆上的掛鍾,她才猛然發覺,喔——初一了。
怪不得祝福短信接踵而至。還有那幾條表露了其它意願的,我們估且將其歸類為告白吧!
告白?陳冬回想過去曾收到過的告白們,想來想去,最記憶深刻、久久難忘的還是林雨那幾頁隨意的日記。她趕緊將這高三那年收到的幾張紙從深海山溝裏挖掘出來,撣一撣透亮的灰塵,舒張開來又看了起來。
在此,作者精心從林雨的這幾頁日記中挑選出了幾段,還煩請諸位過目:
“今天降溫,還起了一點風,這加重了這個冬天的味道。像我這樣矯情的閑人,在某些時間點裏總會想著要寫點什麼,抑製不住。我想起了外婆家門前的那幾棵黃槿,還有當時說了一整晚話給我聽的李德揚。最近他可有好事發生,他臥病在床,滿臉滄桑。不過我羨慕他,因為他有人照顧,是一個叫陳冬的女孩。
陳冬?這麼隨意的一個名字,是因為她爸媽取她的名字時沒怎麼用心麼?現在是冬天,該不會是因為在冬天出生的,所以才取了這個名字?就像我,出生那天深圳正下著傳說中百年不遇的暴雨,於是就被隨意地取名林雨……”
看,那時的林雨口氣是那麼的稚嫩!
“這些天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控製自己的貪心,每天花費了有一些時間去和自己較勁。也不多,一般都是從淩晨零點時分開始,然後深夜十二點的時候結束……”
確實矯情。
“陳冬陳冬陳冬!她是真實存在的,這樣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過度矯情。
雖然矯情已是既定事實,但今日再度翻看,陳冬卻倍覺可愛。她無法掩飾地笑著,心裏產生了打個電話跟林雨就這幾張紙上的內容、其遣詞造句以及那份不容忽視的矯情做一番探討的想法。雖然終究這隻是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