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煜的死糾纏在一起,成為元佐在那個冬天最痛苦的事情。
父皇雖然來看了他幾次,但他都很冷淡。
“你恨不恨朕都無關緊要,緊要的是,不要叫天下百姓恨你!一個太平盛世,是需要無數的鮮血和殺戮換取的!”
皇上知他還有心結,丟下一句話後便不再來看他了。
元佐反複咀嚼著這句話,覺得非常可笑,一群人的性命換來另外一群人的性命,有意思嗎?
他以生病做托詞不見任何人,暗裏卻日日溜出宮外,遊蕩在汴京的禦街上。
這日,他忽然突發奇想,收拾了宮中的一些小玩意,有串珠、鐲子、玉佩、香囊、花鈿、胭脂膏子,打了一個包裹就要出去。
貼身太監小逸子急忙攔住,急道:“殿下,您又要出去?還背這些破爛玩意兒,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奴才縱使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得!”
元佐笑道:“狗東西,等你有了十顆腦袋爺就不出去了。”說罷,直奔宣德門。
從皇宮宣德門起,向南經過朱雀門,直到外城南熏門為止,這條長長的街被稱作禦街,是汴京城中一條通關大道,長十餘裏。沿著道路的兩邊,是禦廊,供小販們開設店鋪和沿街做買賣。
禦街是汴京城中最熱鬧繁華的街道。
元佐大叫著奔跑在禦街上,雪白的常服配著竹葉花紋的銀色滾邊,和羊脂玉發簪一起,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奪目的光彩。
小逸子急到:“我的爺,您小聲點罷,都看著您呢!”
元佐也不理會,背著裝滿東西的包袱隻管奔跑。
在奔出很長一段路後,元佐看了看四周,把包袱一扔,說道:“就這裏吧!”
說著,打開了包袱,把裏麵的東西羅列出來,擺成了一個攤。
小逸子奇怪地問道:“爺,您這是要做什麼?”
“馬上你就知道了。”元佐笑著說罷,忽然扯開了嗓子大聲喊道:“大家快來看看喲,上好的串珠、鐲子、玉佩、香囊和胭脂膏子,物美價廉,都來買啦!”
小逸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帶著哭腔說道:“我的祖宗,您這是真叫小的去死哪!”
元佐得意地看著他,道:“你哭喪著一張臉,把爺的客人都嚇跑了!”
正說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逛了過來,左右還跟著四個略大一點的丫頭。她在攤前揀起一枚花鈿,愛不釋手。
元佐仔細一看,差點叫出聲,這不是當日在李煜的南安殿中見過的白絳雪嗎!
元佐立即拿起攤上的象牙折扇,擋住半邊臉,怕她認出自己。
“這個花鈿怎麼賣?”白絳雪抬頭問道。
“這……你要喜歡,就拿去吧!”趙元佐對上白絳雪一雙深如碧湖的眼睛時,想起了那個奇怪的春夢。
“不收錢麼?”白絳雪一臉不相信地望著他。
元佐不屑地說道:“既然我是小販,我想怎麼賣就怎麼賣,這枚花鈿賣給你,我願意分文不取。”
白絳雪身邊的丫頭咯咯笑道:“我家小姐尚沒有梳攏,就連小販都搶著送東西,有朝一日被點了花牌,那花滿樓的大門還不被擠破了!”
“再渾說,小心我撕爛你們的嘴!”白絳雪瞪了丫鬟一眼,生氣的模樣霎是可愛。
趙元佐看得都呆掉了。
白絳雪拿起花鈿,道:“你是小販我自然幹預不得,但既然我拿了你的東西,斷沒有不付錢的道理,錢放在這裏,你想收想扔還是想要給了討飯的花子,隨你處置!”
說罷,留下一貫錢,走了。
小逸子嘖嘖歎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好伶牙俐齒!”
旁邊貼燒餅的小二笑道:“什麼小姐,剛剛沒聽那幾個丫頭說,又是梳攏,又是點花牌的,她們是花滿樓裏的。”
小逸子驚得口水都流出來了,說道:“天下稀奇事真多,這妓女裝扮得像大家閨秀千金小姐。”
“傻眼了吧,花滿樓可是這汴京城最大的私家妓院!剛剛那個小姑娘,再過個幾年,一定會成為花滿樓裏的紅牌,據傳言,李後主還親自為她上過妝!”
小逸子驚訝地看向趙元佐,發現他還拿折扇擋著半邊臉,望著小姑娘走掉的方向愣神。
小逸子大聲叫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