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意料峭的皇城依舊是一片肅殺,昨夜幾聲春雷扯起漫天的絲絲冷雨,使天氣越發顯得濕冷,直凍得狗縮脖子馬噴鼻。曦光初露,凍雨初停,悠揚而威武的鍾鼓聲,在一重厚厚的紅牆碧瓦內跌宕回響。大內刻漏房報了寅牌,隻見皇城午門東南角處,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被司閽緩緩推開。七皇子南宮珺、十皇子南宮朗與三皇子南宮弘從門裏走了出來。
“都二月天了,這皇城的風還是這麼刺骨。”
“二月春風似剪刀。”身材欣長器宇凝重的南宮弘慢悠悠地回答道。
路上的侍衛們見幾位皇子走過來,忙垂首恭立,南宮弘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隻顧著和南宮珺說話,“七皇弟,今日父皇要廷議西北桐族造反一事,你準備如何應奏。”
“官逼民反,西北桐族是遊牧一族,本就彪悍善戰,地方官吏盤剝無德,遂激起民變。其首領李義府膽大妄為,率領叛民屢戮朝廷命官,攻城打劫,甚囂塵上,如今已有三年,地方官員屢次請兵請餉,如今已耗去幾萬兩銀子,叛民卻是越剿越多,成了父皇一塊心病。昨日警報抵京,李義府攻入澧縣,殺縣令,劫糧倉實在猖狂,擒賊擒王,隻要擒殺了李義府,叛亂自然也就能平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賊寇據險,幾年來,朝廷損兵折將,也動不了他分毫。”
“這是用人不當。”南宮珺溫雅一笑,道。
“那你覺得應該選誰?”南宮弘試探地問道。
“張謙正。此人精通兵法,對西北一區也頗為了解。”
南宮弘臉色略一陰沉,朝堂之上,凡經南宮珺舉薦的人,都頗得父皇的信任,“張謙正雖有軍事才能,但心胸狹隘,嫉賢妒能,不是好人選。”
“那三哥覺得誰合適?”
“王墨。”
聽到這個名字,南宮珺一點都不意外,王氏一族是南燕國五大家族之一,所謂五大家族就是指太原王氏,嶽陽袁氏,蘇杭劉氏,西北上官氏,北原蕭氏。在南燕國,要想躋身上流社會,得符合兩個標準,即中進士、娶五姓女,五姓女就是指出身於五大家族的女子,五大家族地位之高,連皇室都願意與之攀親,三皇子的王皇後、還有他的母親,便是分別出身於太原王氏與蘇杭劉氏。而他口中的這個王墨,便是王皇後的兄長,南宮弘的親舅舅,此人雖出身名門,卻資質平平,偏又剛愎自用,不自量力,紙上談兵的功夫是不差,但一上實地戰場,便派不上多少用場。倒是他的兒子王允,是個人才。這次桐族民亂,表麵上看來不過是一方亂民作祟,但實際上,其中牽涉到西北一區的兵權,鎮壓成功者,便能擔任西北總督一職,掌握西北一區兵權、政權,王氏與上官氏一向不和,王氏很有可能借這次圍剿,重組上官氏在西北一區的勢力。五大家族相互牽製,此消彼長,若讓王氏掌管西北一方,打破製衡,不管對朝廷,還是對其他幾大家族而言,都不是好事。王氏當家自然也是想到這一層麵,才故意讓無能的王墨出麵,掩人耳目,在父皇應允下來後,再讓王允隨軍,說穿了,王墨隻不過是為王允掩護的幌子,王允才是背後真正掌權的人。
“七弟覺得王墨如何?”
南宮珺但笑不語,徑自走進殿中。
南宮弘望著那道挺拔俊朗的背影,黑瞳深不見底。
西北桐族造反一事在朝堂之上商議後,皇帝下令,由張謙正率五萬兵馬,前去圍剿。
“砰”的一聲巨響,掌下的木桌應聲裂成兩半。
“實在可恨,大哥,今日,你我聯名推薦舅舅,卻還抵不過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父皇不把我放在眼裏也便罷了,可你是堂堂正正的燕國太子,父皇怎麼能這樣輕慢我們。”
大皇子南宮傾悠然地端起桌上的茶,瓷白色的茶盞托在他手中,宛若一朵盛放的白蓮,儀態優雅,“何必大動肝火,這桌子可是北新國進宮來的橡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