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1 / 1)

遠處,絲竹之聲傳來,細得像一縷頭發,似有若無,嫋嫋不斷。漸漸的,絲竹聲漸行漸近,像是一道跳躍的流光,牽引人們朝著那個方向眺去。

“是皇後,是皇後。”人群中,響起一道雀躍的聲音,人們不約而同地麵朝著絲竹來的方向跪下,迎接著皇後的鳳輦。

正是孟春三月,春風卷著朝露而來,輕輕掀起紗簾,雲溪略一揚頭,隻見輦中女子身著鈿釵禮衣,腰結環佩,一襲褐色金銀如意雲紋的緞裳和繁複精致的立領,襯得她的臉端莊無比,鳳輦的絡帶、門簾繡著雲鳳,頂上的兩壁刻畫龜文、金鳳翅。身邊侍衛乘馬以為警蹕,內外命婦及六尚女官乘車依品秩排列。她們皆手挽竹筐,框中盛著采花的剪子。

皇後側過頭,看到南宮珺站在雲溪一旁,巧妙地替她擋去人群的擁擠時,微微怔愣,莫測的視線投注在雲溪身上,此時,雲溪正看向她,嘴角牽著淺淺的弧度,視線交接,她漾開唇角,朝她靜然燦笑,笑容溫雅有禮,於她,卻如千年寒冰的冷冽,背脊竄上一股寒意,笑容僵窒,令她不自覺地偎緊南宮珺,抓著袍袖的手拽緊。

淡雅秀致的容顏在捕捉到那詭異的笑容後,露出警惕之狀,清淡如水的眸光轉暗,深如墨色。

“珺哥哥,我們走吧。”本想湊熱鬧的心思因著那抹詭譎的笑一掃而光,與生俱來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女人並不像表麵上那樣溫婉和藹,尤其是她的目光,如狼似虎,隻是一瞥,卻令她心生恐懼,如猛獸般,狠狠攫住她的心髒,像是隨時要將她撕裂開來。一個人的恐懼根源並不是來自於對方有多凶猛,而是當威脅逼近時,她沒有反抗之力。

“好。”南宮珺側過身子,擋住那道淩厲目光的試探。

“真是個好皇後啊,五年來,祭拜花神,可謂盡心盡力,風調雨順,糧食豐收,這其中,皇後功不可沒啊。”

“是啊,是啊,皇後娘娘下恤民情,上達聖聽,聰慧睿智,能有這樣的好皇後,真是百姓修得的福分那。”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眼露崇敬之色,讚道。

人群之中,議論紛紛,多的都是對王皇後的讚譽之詞,更讓雲溪覺得不自在。

正欲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叫喚,雲溪陡然僵直了脊梁。

“珺兒。”

站在他們兩側的人群,如同用劍劈開的潮汐,自覺地分立開來,王皇後儀態幽雅地跨出鳳輦,眉目慈祥,嫻靜淡然,恰如那迎風怒放的罌粟,狀似無害地蠱惑人心。

“母後。”南宮珺轉過身,淡笑著溫雅回禮,聲音清越,“母後吉祥。”

“皇後娘娘千歲。”雲溪半頷首,恭順行禮。

“眉目如畫,雙眸如星,顧盼間寶光流轉不定,是個美人胚子,本宮怎麼從未見過你。”王皇後含笑著包裹住雲溪的手,眼中滿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之情,連雲溪都不禁被她那抹看似誠摯的笑容迷晃了眼。

“雲溪自幼體弱,久居偏隅,無緣得見皇後榮光。”雲溪進退有度,謙謹應道。

“嗬嗬,真是個討喜的丫頭。”說著,皇後當即從手上退下一串佛珠,套進雲溪手裏,“開了光的佛珠,跟著本宮好多年了,本宮與你有緣,送給你吧。”

雲溪惶恐地垂下頭,“皇後娘娘,如此貴重,草民不敢收。”

“雲兒,既是皇後送的,就收下吧,還不叩謝?”南宮珺淡淡提醒道。

雲溪輕點了下頭,隻得硬著頭皮收下,“謝皇後娘娘賞賜。”

“臣玄尚之參見皇後。”

“兒臣參見母後。”

不知什麼時候,南宮朗去找回了玄尚之,玄尚之的發絲淩亂,袖沿衣邊,隱約可見菜漬雞蛋的痕跡,站在南宮珺一旁,雖然狼藉,卻絲毫不減他的魅力。一個如綠柳拂風的飄然清雅,一個似妖夜幻月的魅惑不羈,惹得皇後背後的那些內外命婦,官家千金時不時地看向他們,神色癡迷。

“既然都在,就陪本宮一起祭祀花神吧。”皇後輕笑著道,“雲兒,你一道去,如何?”

雲溪暗暗咬唇,今日難得有空出宮,還沒嚐到壽麵,卻被皇後給逮著了,祭祀之禮,冗長煩悶,她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可眾目睽睽之下,哪還有她拒絕的餘地。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