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一個跑步主義者的自白(2 / 2)

在跑步中我交結了許多朋友,俗稱跑友。他們純樸、矯健、幽默。開始跑,在遼大操場。七八年來,遼大一點一滴的變化都盡收眼底。草坪、花壇、路燈,還有可愛的同學們,使我們感到生活的美好。春天,遼大金黃的迎春花開;夏天,草坪有藍色的馬蘭花。再晚一點,丁香開花,槐樹也開花了。晚秋,銀杏葉黃,富麗高貴。我們跑累了之後,手撫雙杠四處展望,看手拿漢堡的小崽子們帶著礦泉水瓶、坐墊,匆匆忙忙去上課。雪後,一定有韓國留學生上身穿羽絨服,下身穿短褲在嚴寒裏酷。我們跑啊跑,我每年在跑道上跑一千多公裏。一日忽悟,不管你多能跑,不管你活多大歲數,人在跑道上永遠跑不到頭,因為它是一個圓,正如人生是一個圓,太陽月亮運行軌道是一個圓,永恒無盡。

非典之後,遼大不讓我們進了。老白、劉老師、老萬、劉宇、老楊,你們還好嗎?還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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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外地出差也跑,帶著鞋和衣服。

住成都文廟,早上跑步。地勢不熟,我擬向右向右向右之,在正方形的四個邊上跑,歸原處。當我在向右向右……向了六七個右之後,還回不到住處,慌了,過一會兒開會,不能讓別人等,打車回府。到門口,見一隊人馬在賓館門口張望怒視,不用問,全在心裏罵我呢。我下車,他們全笑,看我穿背心褲衩,渾身是汗,打車回來,太可笑了,也就原諒了我。

還有一次,住北京某賓館,晚上往西跑,折返。後遇警車攔截,警員非常禮貌地讓我配合檢查。我按著在電影上所看到的,雙手按牆,兩腿後撤,身體呈四十五度角。

警員問:“可以檢查嗎?”

我說:“可以可以。客氣啥?”他們檢查了腋下、腰、褲角,然後放行,並向我敬禮。我向他們還禮,禮姿則是101空降師式的。

他們是我年輕的同行,為社會穩定盡自己的本分。檢查可疑人士有無槍支、爆炸物品,比如手機式原子彈或假牙式遙控器。

我繼續跑,邊想。忽悟:在我跑來跑去所經過的地方,有一處寫著“軍事禁區”,該區打了110.

還有一次,我回老家胡四台村。早上跑步。老家的道兒坑坑窪窪,驢走都費勁,不用說我了。但跑步需要堅持,我跑。迎著初升的太陽,在鄉路奔跑。鄉親們紛紛走出來,倚著門框看我,光榮。我沒想到受此禮遇,但,沒跑幾步,有小孩尾隨,狗叫,大人手指前方。

他們以為我在追什麼人,比如什麼人偷走了我的錢包,偷走了我唯一的一雙襪子。不管,跑。我跑了兩公裏左右回返,進村的時候,鄉親們又倚門觀看,這回是往西看。

鄉村不需要跑步。或者說,在鄉路上跑步是可恥的,如果布什在這兒跑顯得比我更傻,更小資,更無病呻吟。

在四川鬆潘縣城跑步的時候,看到祖輩以殺牛為生的人家門口,血色殷紅,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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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之後,我學到了一些知識。比如蛋白質與膽固醇和脂肪的關係,比如心髒和呼吸係統的工作原理。

所謂新知,是打開生活的另一扇窗,吹進新的空氣。

也許到處鼓吹跑步,我被朋友稱為“跑步傳教士”。一次,我和北京的朋友一起吃飯,說跑步的好處。事後,一位小姐對我說:

“你挺可憐的。”

我說:“咋?”

“你那麼誠懇、善良地勸別人跑步,他們都不聽,光笑。挺可憐。”

我說“沒事兒”,心裏已十分得意。

在我的推介之下,已有數人上套,鍛煉身體之套。沈陽有王書春、李作明、關捷——除跑步外,他又上冷水浴之套。相聲演員王平在我的煽動下變成遊泳狂。北京的路毅變成自行車狂,我妻子變成走路狂。我跑步的老師是關捷、劉吳和張延華。

除跑步外,我兼搞遊泳、太極拳、冷水浴和雪浴。雪浴偶爾為之,穿遊泳褲站在雪地上,用雪遍擦全身,照相,然後拿相片四處吹噓炫耀。

幾年前,我被評為“體育先進個人”。自打小學三年級被評為全校“撿垃圾講衛生”先進個人之後,我再沒當過模範,這是第二回。我把獎牌鑽兩個眼兒,穿繩,斜挎身上,在家裏各個房間風光流連。跑步給我帶來了精神和物質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