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不可逆性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快樂與不快樂都是一天。這一天的日曆被時光之手沒收了,像電影院的收票員一樣,永不歸還。因此,無論明日後日多麼快樂,都衝消不掉逝去的那一天。
而在所謂快樂中,有人隻樂一會兒,有人樂一小時,有人樂一天之後惆悵半個月。如果把一生的快樂加起來計算人生,有人隻活了十年,有人活了二三十年,有人隻活了三兩年。也有完全不快樂的人,鬱鬱過了一生。
除去值得人們同情並值得幫助的苦之外——這些苦包括疾病、貧困、受到不公平待遇——人們常常無端地不快樂或自找煩惱。
快樂都是相似的,而不快各有各的不快。人是有思想的動物,大腦一轉動,煩惱便產生。許多人的腦子被幾筆賬絆住了,無法理清。如:他有錢我為什麼沒錢?她漂亮我為什麼不漂亮?這樣的單子可以長長拉下去,繞地球一周。他們在毫無意義的比較中丟棄了快樂。有人說,快樂是一個小鳥,它願意落在輕鬆的枝頭上。腦子一轉,小鳥像踩在滑輪上,飛了。還有一種人,忘記了當下已經擁有的健康、地位、錢財和安逸,鑽進一線不通的牛角尖,妄想找到新快樂,結果該快樂的理由漸淡,手裏隻剩下一個煩惱。
最主要的,人們不習慣用計時或計日的方式充填自己的生活。沒有凱迪拉克,就別去揣摩開凱迪拉克的快樂,不妨去體味風清月白、胸無宿慮的快樂。追求眾樂而不得,獨樂也不錯。其實快樂的價格並不高,是自己定的目標高。既然“清風明月不要一錢買”,何苦不接納它,並享受它。
如果困難當前,苦是一種無奈的話,有人的煩惱——或多數人的煩惱,完全是一種無妄之惱。譬如,在大巴上因為言語打起來,在郵局因為服務打起來,這個衝突的單子拉出來也可以繞地球一圈。打架的人都認為正義在手,其實這類事隻與修養有關,與性格有關,與正義八竿子搭不上一點關係。打不打架是一回事,而打了架滿腹怒氣是另一回事。人說,一個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同理,一個人不能同時惱怒與快樂。沾上惱怒就是吃餃子、聽戲、讓人用轎抬著都消不了氣,成本太高。
怒這種東西是不能招惹的一件事。不光不能招別人惱怒,更不能招自己怒。易怒之人活得很苦啊,時時刀山,處處火海。雖然儀態凜然,空手奪刃,但活得還是不舒服。
一生無怒的人恐太窩囊。怒應生於大節大義,一輩子攤不上幾次。如果有人一天發好幾回怒,不可能為國為民,最好離他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