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中,掌櫃還撥弄著手中的算盤,眉頭深鎖。目光呆呆的看著櫃台上的賬本,珠子時而流利的響動著,時而又發出沉悶的聲響。
冷鳶坐在離門口最遠的地方,眸光輕抬,她就能看到窗外的一切。夜深了,掌櫃都粗心的忘記關上窗戶。
屋內的空氣很是渾濁,掌櫃燃燒了不少的煤炭,隻為能夠留住這幾個客人。冷鳶側頭望去,微黃的燭光下,他竟然有了花白的發絲,為了生計,想必很是為難的吧。
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是涼茶,上麵還殘留那淡淡的茶香,飲入口中沒有那份苦澀,甘甜了不少。
片刻之後,窗戶發出幾聲響動。‘啪啪啦啦’的讓冷鳶不由得回頭去,潔白的雪花從空中飄灑下來,緩緩的落在地上麵。
“下雪了。”她自顧自的說道,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窗台邊上,伸出掌心去迎接那第一場雪。
以前她在大齊是看到過雪的,因為那時她害怕寒冷,下雪時她都會躲在房中不敢出來,待她出來時,雪花已經沒過了她的腳踝,堆積在地麵上是成片的雪。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下雪的情景,心中怦然悸動了一番。
臉上洋溢不住的喜悅之情。
雪越下越大,當她的手無法在負荷這麼多的雪花時,她收回了凍僵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細的欣賞著雪花,隱隱約約的夾雜著些許的塵埃,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銀白色的光芒。
大概是屋內的空氣太過溫熱,沒有多久它們變化作雪水滴落在地麵上,直到消失不見。
冷鳶歎了口氣,最美好的事物往往留不住,縱然在美的瞬間也有消逝的一天。
當她伸手要去關上窗戶時,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黑色的瞳孔不斷的緊縮著,雙手顫巍巍的收了回來,愣怔的望著窗外的那個人。
他的身上積滿了雪花,毅然昂首挺胸的騎在馬背上,他的眸光很是複雜,在這漆黑的夜晚中,讓人捉摸不透。
他為何而來,這裏並不是他的封地,更不是他該出現的地方。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呢?
冷鳶隱忍的閃爍著眸光,冰冷的雙手垂在兩側,觸碰到腰間那塊玉佩時,整個人醒悟了一番。
出現在楚國,對於樓紀章而言那是個奇跡,一個完全不會發生卻因為冷鳶而改變的奇跡。
那日他在村莊偶然遇見冷鳶之後,他本想放下心思好好處理邊城和戍城的事物。可他自己心中很明白,那個女子已經烙印在他的生命之中,這輩子,無計可消。
為了她,他毅然選擇放下那些事物,隨著她來到了楚國。
今晚他剛剛抵達楚國,挨家挨戶的問遍了都城所有的客棧,都沒能找到她的名字。若不是看天色已晚,都城中也隻有這家客棧是開門的,樓紀章想必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冷鳶會住在這麼偏僻的一家客棧吧。
當窗外那個仰望飛雪的女子,熟悉的出現在他的眸光之中。當他清晰的看到她綻放在臉上的笑意時,他逐漸的感謝上蒼,能讓他找到她。
他雙腿使勁一蹬,馬兒嘶叫的著奔向客棧,冷鳶稍稍垂臉,還是迎了出去。
“下雪了,進來喝杯熱茶吧。”冷鳶看到他肩膀上的白雪,始終沒有能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他,淡淡的說了句。
幾日不見,樓紀章比起上回在村莊更消瘦了幾分,下頷處長了些虯髯,密密麻麻的黑色,有些憔悴。
“怎麼會來楚國?你該回去守城的。”冷鳶坐在樓紀章的對麵,沒有直視他的勇氣,低著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掌櫃見有客人到,立馬將屋內燒好的熱茶提了出來,給樓紀章倒了一杯。
樓紀章接過熱茶,吹了吹上麵的熱氣,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冷鳶,看到她蒼白的麵容,不禁有些疼惜。
“聽李艾說,楚國的雪景很美,心中想著念著,也就過來了。”他抿了口茶,笑著說道,眼眸中充滿了希冀。
冷鳶隨著他的話語,將目光拋到了窗外,雪花越來越大,遠遠看去像是雪點,她半信半疑道,“大齊也是有雪景的,我想這裏的雪景未必比大齊的美麗。”
樓紀章長籲了一口氣,取下身上的披肩,在空閑處抖擻了幾下,散落上麵的雪花。
“心中向往的總會過來看看,你不也是嗎?你又何必在這裏委屈自己呢?大齊,好男人多的是,不缺少他一個。”說著,樓紀章若有深意的盯著冷鳶,話語間充滿幾分喜悅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