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和愛是互為根源的。一個人在尋求他人的愛卻不可得時,其寂寞體驗就會更強烈。愛與寂寞不會此消彼長,反倒是因為愛加劇了人的寂寞體驗。
多年以前有一首宛轉的歌,其中有一句,即:“情到深處人寂寞。”天下寂寞有許多種,情到深處的寂寞是幽穀裏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雖然無人注意,無人知曉,它仍傍著自己的岸,一路唱著流向大海。
有這樣一則西方的故事,足以給我們深省。
有一年,在一個冬天的寒冷的夜晚,倫敦的法醫雷諾大夫被叫到一家簡陋的公寓裏去驗屍。死者是一位在當天夜裏自縊的大學生,二十來歲,當大夫在冰涼的環境中,坐在桌子前寫驗屍報告時,猛然間被桌上幾頁寫滿潦草字跡的紙吸引住了,是一份遺書。
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在遺書中寫了自殺的原因。從表麵上看,是因為忍受不了寂寞。他隻身一人,舉目無親,沒有朋友,而且手頭拮據。聖誕節到了,他特別渴望溫情,企求愛情,向往幸福。
他隔壁住著一位姑娘,他們兩人有時在樓梯上擦肩而過,那姑娘“天使般的容貌”深深地打動了他的心。
那天夜裏,正當他努力同悲傷和泄氣作鬥爭的時候,從隔壁傳來了嘎吱吱的聲響和陣陣的喘息聲。小夥子在遺書中說,那些聲音具有明顯的特征,這意味著什麼,是非常容易猜出來的。大概那些聲音在他寫遺書時一直沒有停止,因為他描寫得非常詳細,似乎想從憤怒和輕蔑中尋求解脫,潦草的字跡顯露出他激動煩躁的心情,字裏行間充滿了悔恨、絕望的口氣。
他在遺書中這樣寫:連續一個小時,他確切地聽到了一聲聲歡樂嘶啞的喘息和床架震動的嘎吱嘎吱聲。這是任何人把耳朵貼在牆壁上的時候,都曾經聽到過的討厭的嬉戲聲。特別是他當時正感到寂寞、沮喪和厭煩,因而那個天使般的女鄰居歡樂的呻吟聲刺傷了他的心。
小夥子還承認,他已暗中愛上了那個姑娘,“她是那樣的美麗,我甚至不敢同她說話”。他惡狠狠地咒罵這個他不願再涉足的世界,言辭是像他那樣年齡的有教養的青年所常常講的。
總之,這個年輕人當時的滿腹愁腸盡現於紙上。他心地十分純潔,顯然過分敏感,非常強烈地感到寂寞,由於渴望愛情而感到十分痛苦,毫無疑問,他傾心於那位神秘的“天使”,可是,由於羞澀,又不敢和她說話。所以,當他隔著牆壁卻聽見“天使”發出的聲音時,他扯下窗簾上的繩子,告別了人生……
讀完遺書,雷諾大夫在驗屍報告上簽了字。臨走前,留心聽了一陣,可是牆那邊沒什麼動靜。大概隔壁的那個“天使”和她的情人已經停止嬉鬧,這會兒,興許早已雙雙進入夢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