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刺軍情各路出擊 潛租界汪特臥底
趙百裏實有英文名字邦斯。後他又起了個地道中國名,有其曆史緣份。他的父親原是英國怡和公司的海員,從小告訴他遠東的中國如此錦繡河山,如此地大物博,如此取不完的金銀財寶,從兒時的憧憬到成人立誌和真正地走進了中國國土上,而且一步步春風得意,成了怡和公司駐中國商務管理者。他起所以取了趙百裏三字其意義之一:中國百家姓是趙字開頭,居老大之首,萬物之好兆(趙)頭,其二同,百理之義,日軍占領前,中國領海實屬英國領海一樣,在辛亥以前,英國船泊噸位七萬五千噸,實屬超過主權國中國二萬多噸,在中國長江以南領海領河自由遊弋,這不是百理領海是什麼?可是自從鬆滬會戰以後,趙百裏的心情越來越不好,說想到日本人不但打進內腹武漢,而且全麵控製了長江通航權。盡管在入侵的那一天,趙百裏親自組成了國際維持會討好侵略者,結果報以侵略者的耳光。麵籌思未來的處境,他通過有關方麵請示了英國政府,得到了答複一切以英國利益為重,外貌中立。必要是不是不可以做手腳的。他帶著秘書珍妮遊著江漢關碼頭。冬雨淅淅,江麵霧濛濛的,泊在江麵上的英國怡和公司和太古公司貨船懶散散的隨江浪遂蕩著,像拆了翅的魚鷗,孤孓孓與風霧定鎖在江麵上,他一陣心裏難受:“珍妮。”
“趙先生!”他最喜歡的中國式稱呼,會帶來好運。
“你知道怡和公國在長江有多少年通航曆史嗎?”
“最少也有五十年了吧?”
“你說少了,八十來年。‘怡和’‘太古’為大不列顛經濟振興做了極大的貢獻。他為帝國了金銀,絲緞,棉花,茶葉,礦山,皮革,桐油,年貿易達到六十萬兩白銀,乃大英大半河山,凱能輕易退讓!”
淅淅瀝雨壓抑人的情緒,兩個人撐著傘沿著粘泥江途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趙先生,據說你有晉升機會。”
趙百裏看了部下一眼,又看了看煙雨濛濛的大江和漂浮在大灑錨鎖的英國船泊心裏一陣灰冷:“位卑未敢忘憂國,我個人對權利崇仰和對榮辱得失計較都不大,但我眷念我們大英國帝國榮辱,是我們的祖先瓦特發明了蒸汽機,創造出了現代文明船舶,可是現在卻讓小小的日本人把我們圈在長江裏動彈不得,這太不公平了!”他撩起石頭狠狠的朝江拋去,可是沒拋多遠就栽進江中。
珍妮詢問道:“趙先生,外交部的密電也提醒你,注意中國軍隊動向,這是什麼意思?”
“張伯倫首相在外交上有他獨到之處,民族利益至上,而不管是非標準。”
秘書點了點頭:“我懂了!”
“你還沒有懂,英國要想得到長江通航權利,那麼隻有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外交遊戲的原則就是自贏!達爾文早都指出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之理就在此。”
隻顧講話,忘記了走了多少路,忽然一陣惡狠狠的聲音把他擋住了:“八格亞魯,回去的幹活!”不知不覺的走出了日本人圈的安全圈,趙百裏又是一陣心裏難受,圈越縮越小了,過去帝國興盛寶地,如今成了他人口中的肉,他朝著穿雨衣的日本憲兵啐了一口,和秘書珍妮上了躉船,開了一間房,抱了一小包東西走了過來:“這是什麼東西?”
“我給東洋先生準備的禮物!”
趙百裏指了下江邊碼頭水泥柱樁旁,像個頑皮的孩子偷偷摸摸摸了過去。珍妮也好奇的尾隨在上司後麵,感覺上司有什麼惡作劇。
這個水泥鋼筋柱牆,是碼頭搭跳板的砧腳,十分宏大,而且還能避些小雨,趙百裏打開小包吃了一驚,隻見裏麵放的是香和黃表紙,酒杯。這是中國人祭祖用的。“你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
“我知道,為死去的人哀悼的祭品。”
“嗯,還有?”
珍妮攤了攤手:“這我不太清楚……”
“你看過《紅樓夢》《聊齋》嗎?中國人有一種陰拆辦法,燒紙燒香,詛咒鬼魂纏繞敵人,使他們倒黴,命運不佳!”
珍妮小聲樂了:“哦,我全明白了,我們就為東洋先生們多燒幾柱香吧,讓他們早點倒黴,早點滾出長江!”
鞭炮他是不敢放的,但是香和紙都燃上和燒著了,趙百裏仿效著中國人的做法,匍著磕著雙手作揖合十,又小聲的叨咕著:“太陽旗落下來,落下來……米字旗,升起來,升起來!”
珍妮也跟著合十,叨咕著:“落下來。”火焰燒得戀高,也許是一種應驗,趙百裏心裏升起一種喜悅和安祥:“珍妮,走!”
“還要上哪兒?”
“江邊”
“我們不是詛咒他們了嗎?”
“那還不行,還要為我們自己祈禱和祝福,”珍妮不知道自己上司還有什麼節目?隻得強附著跟著後麵淌著江塗的泥跡,深一腳,淺一腳。江水很急,趙百裏用江水濺了濺自己腦門,拍了拍自己胸襟,然後劃了個十字,從內衣裏掏出來預先折好的紙船,雙手恭敬地打開,合十,祈禱:“仁慈的上帝,大慈大悲的上帝,無所不能的上帝驅逐罪惡東洋後,天佑大英帝國吧,讓帝國的船舶在楊子江自由遊弋吧!阿門!”
那四艘紙船顫顫兢兢的越過江浪神奇的排成了一字形,浩浩蕩蕩向東流去。實屬罕見吉兆,趙百裏喊了一聲:“大吉!”
忽然被一陣船笛聲打斷,隻見從下遊衝上來的好幾艘軍艦,氣勢衝衝,撲頭蓋腦的湧浪把那幾張破紙片吞噬得不見影子了,趙百裏一陣驚嚇登陸艇!日本人調兵了!我說日本人怎麼突然加了崗哨!
珍妮也驚叫起來:“瞧,還有幾艘運兵船!”
“恐怕又要打仗了。”一個瘦弱的中年人搭上腔。
“詹先生,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詹文忠畢業於英國牛津大道,授命英國商務律師:“有些業務事,我來找趙參讚。”
“那好,走,上客廳去談。”
法租界總是熱氣騰騰,喧嘩熱鬧。人流磨肩擦腫,車水馬龍。真可謂“安樂窩”也,陶先生筆下桃花園。不知什麼時候“桃花園”裏壘起了一付算命攤販,這算命先生看上四十出頭,穿著長袍馬褂,戴著瓜皮帽,鑲著黑色眼鏡,瘦削的下巴額還留著幾根山羊胡子。一手拿著折貼扇,一手握著竹簽用那沙啞嗓聲吆喚:“算命卜掛,卜掛算命,先知凶吉,前三十年,後三十年,逢凶化吉,迂難成祥……”算命先生嘴也忙,眼更忙,兩眼不斷地掃視著來往的人流,捕捉每位可疑的信息。男人西裝革履,挺胸抬頭,濃眉寬額,走路的步履與眾不同,算命先生心裏暗喜:“這是個打獵的!”再瞧了瞧女人,女人也並不像那種空殼粉黛濃妝闊太太,雖然穿著旗袍高跟鞋,但舉止並不輕浮,蓄有一種職業性矜持:“先生,太太不掐算下命運嗎?”算命先生有意的擋了他一下。
男人被這突然打攪感到不愉快,他掃了算命先生一眼,從那黃削的額頭上浮來一陣霧靄,這是一種不祥的東西,他想迅速的避開:“對不起,我從不信這一套。”說完起步要走,女人卻蹭了一步。
“算一下吧,先生要不了幾個錢,本師法術很高,前三十年,後三十年,不用你說,不用你道,說不準不要錢,道不清你摑的一巴掌。”他那雙狡黠的雙眼捕住了女人那流露出淡淡的憂絲"夫人,你有不愉快的事!人生相逢是緣份,憑神賜給我的感應,不怕說錯的話,有劫相隨於你!”
女人一怔,腳步遲疑了停住了:“你怎麼知道?”
算命先生加緊進攻,她從那細微的臉神看出了女人的憂鬱,又從他們兩個人行走的動作看出他們並不是夫妻,於是他單刀直入:“紅口白牙,白牙紅舌,不能瞎誆,不能瞎編,你的老板可能出了些麻煩,我不但會掐,還會看,請把手伸出來!”
女人又是一怔:“你,這都是真的?你真是神?”
忽然背後傳來了吵嘈聲:“搞麼事,搞麼事的?”隻見一位挎著雙槍巡捕帶著三位巡捕朝這邊走來。算命先生一看巡捕走來,隻得放下女人的手討好的對巡捕說:“尉大人,你老人家好!”
法國巡捕廳尉廳長是地道的漢口人,留著大背頭,臉頰胡子,一雙眼睛發射著凶殘的光,說話間,得意地用皮鞭敲打著自己的手。“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嗎?皇宮舞廳是達官享樂之地,就你這個酸樣,別玷了人家眼角。再在這裏擺攤,老子不但砸了你攤,還得把你送進巡捕房!”說完一鞭飛上了算命先生臉上:“快滾!”
算命先生敢怒不敢言:“尉廳長,何必做那麼絕哪?讓人家喘口氣,自己多攢點壽嘛!”邊說邊不願意的卷著旗幟。
“嚷麼事?拉泡尿,當鏡子照,看像哪號就往哪號站!我知道你有點來頭!要不,我早就把你旗幟當抺布了!”
男人捏了女人的手,兩人會意地離開了是非之地走進了一家講究的餐廳,在一個高級屏風坐定下來,點了幾個菜,侍從很快端上來了菜,女人夾了口菜,喝了口酒,還在詢思剛才所發生的事:“那位算命先生怎麼掐得這麼準呢?怎麼能知道你我不是一家人,還知道我們家老劉又迂劫難?自從河南被日本人占領後,兩個多月沒見信了,不知他是死是活?”
“小芬,現在戰爭已到了僵廝階段,敵我攪到了一塊,敵人的後方有我們,我們的後方也會有敵人滲透,這個算命先生挺蹊蹺!”
陸家芬思索所發生的事:“也有可能是奸細。”
“你家老劉很有可能卷入了遊擊戰之中,那是第六戰區所在地,估計他會投奔他們的,這次把你留下來,也是情報工作的需要。據訊日軍將會有新的軍事行動。我已派付昆雄的部下去確定情報的真實性。”
“付昆雄屍體最後怎麼處理的?”
“日本人把他屍體裝進麻袋扔進了長江……”兩個人沉默了,“這就是戰爭,這就是間諜工作的殘酷性,生死不能予人,死後誰也不敢去收屍,讓我們為他的英靈安息而敬一懷吧!”
兩個人倒滿了杯中的酒,酹倒在地下。
孟二遭到了尉昌儀鞭打詛罵,隻得卷起旗子另找地方,心裏不是滋味,邊走邊罵,姓尉的牛什麼X,你靠的是法國佬,他們能牛幾天?漢口是日本人天下,日本人才能逞雄一世!天漸漸黑了,他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吵嘈聲,把他驚住了:“你這個笨豬,你這個笨豬,怎麼連車都不會拉?”這種詛罵不是雇主與車夫的關係,分明是一個主人,一個至高無上的主人對奴仆的奴役關係。他愣了下神,道口躥出來一輛黃包車,車上坐著一位穿青袍男衫的商人模樣,翹著二朗腿吆喚著:“前麵,前麵,笨蛋,美樂餐廳在右側。”
“對不起老板。”車夫聲音很低。
孟二憑著自己特有的間諜職業感覺,這不是普通的雇主的關係,而是奴仆關係,這裏含有一種奇妙之意,他快步地跟了過去,隻見老板下了車走進了餐廳,黃包車夫撂著車把坐了下來抽著悶煙,朝餐廳裏一望,封閉的屏風什麼也看不清,主意該打在車夫身上:“先生,搭個車?”孟二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