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尋信物水火難容 拋橄欖要本還息
黃牛幾乎是倒在陳佩玉懷裏,無奈地看著他死去。對於日本人講死個黃牛就像死條賴皮狗。可是斷了一條線了!破獲謝誌果一案曾使陳佩玉興奮一陣,現在又當頭一盆涼水冰下來。租界上的事真是理不清的亂麻。國民黨在租界到底有多少潛伏組織?十個,還是百個?下一步又怎麼去開展工作呢?據滿州夜總會的王騰講,林湘雲曾經和那位神秘人物共同走出去的,這就說明她們之間有交往。如果換一個別人他絕對不會客氣地立即將她捕來審訊過堂,可她不但是林會長的女兒,而且還是阿昱的妹妹呀!那些難忘的童年情景猶如錢塘江陰曆八月十五的大潮朝麵前湧來。那隻明晃晃的長命鎖,變成了兩隻飛翔的鴛鴦飛到了他的麵前,變成了美麗童雅的麗昱:“阿哥,你也紮辨,我也紮辮,你也掛鎖,我也掛鎖,你怎麼是男的,我怎麼是女的呢?阿哥!”麗昱拉著他的手,忘情的問著。
他抽開了手:“額娘說,男女有別!”
她雙丹風眼骨碌地轉:“我曉得,男孩習武,女孩刺繡。”
“對,額娘說,男兒要力舉千斤,上頂天,下立地。女兒是盆景上的花,錦上的繡!”
“阿哥,你瞎說,瞎說,你看我的風箏飛得多高呀。阿哥你加把勁呀,阿妹撇下你了!”
“麗昱,麗昱,我追上來了,我追上來了!”陳佩玉一躍而起,這是南珂一夢,麗昱不見了。惟獨牆上那幅油畫俊俏小姑娘還朝他眯笑。他用手搓了搓太陽穴,追回自己的記憶,他終於現出一個頭緒,朝林湘雲家奔去。
林家的小湖濱非常恬靜,道旁灌叢鮮花十分豔麗,老遠就聞到一陣馨香。林湘雲躺在樟樹下一個藤椅上,大概看暈了,用一本書蓋住了臉,歪在沙發藤椅角旁雜亂地扔下了幾本書,他揀過來翻了一下,為之一振,有俄國高爾基的《母親》,中國巴金的《家》,魯迅的《呐喊》……這都是一些激進書籍。也就是說帶有共產味的東西。他推理出了自己判斷,林湘雲正在受一個組織指使,他必須要利用這個激進青年,去張開自己的網。
眼睛很尖的張媽打斷了他的思考:“湘雲,快醒一醒,陳先生來了!”
湘雲一揉眼睛一下子跳了起來,趕快搶收著書籍:“你怎麼跑這裏來了?”
“這有什麼奇怪,維持會長的家應該是我們常來拜訪的地方。你的書我都看了,你挺激昂的,還有一腔愛國之心。”他一眼看到了她勁項上掛的長命鎖。
“你敢嗜談愛國?臉不紅嗎?”
陳佩玉抽起了煙:“我們走一走,聊一聊,行嗎?”
林湘雲想起了洪瑞達利用灰色環境的話,看看他的葫蘆裏裝的是什麼藥,“誰敢不從?你是手上握捏著百萬人性命的特務部長嗎!”她欠起了身,捋了下頭發,又捋了下衣衫。春意正盎然,大自然煥出種生機力量,這和大漢口萬馬齊疾是天地之別!陳佩玉順手掐了鮮花,在手上擺弄著:“看出來了,你很厭煩我,實際這裏有一個誤區,你認為幹我們這行的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
“沒瞎說,那是你專業技能!”
“不錯!但我們也是人,也有情,就拿你說吧,許多事情我都包涵過你了,否則……”他觀察林湘雲的內心動態,試圖找出破綻而發起攻擊。
“我什麼也沒幹,真的,我發誓!”
“嗬,你是在為你的所謂正義說慌,抓住手你也不會認帳,法租界滿州夜總會抗日蠱惑有你。複興大會撒傳單有你!現在你同一個神秘的人物接上了洽,你們準備要搞什麼破壞活動?”陳佩玉狼眼死盯著林湘雲,想作出點什麼。
“既然你都看到了還為什麼不抓我?你可以抓捕我到日本鬼子前去領獎呀!”初出的牛犢不怕虎。
“你!”陳佩玉想咆哮起來,他真想說你這個黃毛丫頭,你要不是麗昱妹妹,林會長的女兒,你十條命也不夠搭的!他強壓著自己怒火,奉勸林湘雲:“林小姐,我念你年輕,不知人間世事,我為你開了多少罪責?真正的原因你知道是什麼嗎?是一位名叫麗昱的小姑娘在拯救了你!”
“麗昱?誰叫麗昱,我怎麼一點不知道。”
陳佩玉發泄內心的苦惱:“是她,就是她勾走了我的靈魂,是我一次次地放走了你,甚至不惜日本人的威脅瀆職……”
忽然有人召喚他:“陳部長,陳部長!”白雲飛和鄭立州出現在湖邊。他不得已收住了腳步:“林小姐,我今天有事,免談,望你懸崖勒馬!”陳佩玉戀戀不舍離開了林家小院,心裏向林湘雲脖子上長命鎖道了別。
白雲飛不得不正事相告:“森崗部長,電話緊急招見你,我打開了你的辦公室,看到了你的留言條奔這裏來了。頭,你真雅興,人家忙昏了頭,你卻小湖麗人伴春風。
鄭立州發動了車子:“快走吧,肯定有急事。”
陳佩玉掂著:“是不是有出案子了?”鑽進了車子。
“不象,據我所知,江城這幾天基本平靜!”
“和謝誌果的案子有關?”車子拐出了巷弄。
“難說!凡正這次上到軍統站長,下至行動隊員,傷的傷,死的死,消滅了一群禍害,成績不小。”
陳佩玉流出幾分悲憤:“日本人疑心重,和他們打交道不但埋怨就不錯了,所以這次,我把犯人先交給他們,免得他們顧忌太多,唉,沒想到還是招待了一頓皮肉宴席。”
鄭立州誇獎地說:“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還提他做麼事?案子是你破的,功勞卻甩給日本人,我想日本人在不會雞蛋裏挑骨頭,況且森崗部長還是蠻賞識你!”
微妙的話點到就是,鄭立州又一扳手:“好了,好了,咱們不談這個,快點,找部長去!”鄭立州開車如飛。
森崗的會見十分保密的,除了他以外,還有高參侯道人,這顯然表示會見的重要性。見麵後,他就召喚起來:“陳的,你的請坐。鄭的,你坐!”
“是,是。”
森崗開門見山:“你的,知道我的召見是為了什麼嗎?”
“這……”陳故意搪塞。
“你的猜猜……”
“大概又出了新的案件吧!”
“不錯,一點不錯。我們在集家嘴,貨棧,租界已經破獲了三部電台,但是國民黨潛伏電台信號一個也沒有減少,這對dadongya聖戰大大的危害!”
陳佩玉了解國民黨特務組織情況,但仍故作獻計:“我看問題也不太要緊,軍統區長的主藤都已摸到了,其餘的爪牙早晚漏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