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宮女胭脂麵,幾個春來無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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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死?”簡薇張大了嘴。
春畫緩緩點了點頭:“在烈日下,慢慢的,一點一點,曬幹,渴死,餓死。”
簡薇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想起歐洲中世紀有一種恐怖的刑罰衍生,叫做車輪曬刑,把活生生的人四肢打斷成十六節,繞在車輪上,暴曬而死。
本來車輪刑在打斷了罪犯的四肢後,再朝胸口上打上兩棒,結束囚犯的生命,而這致命的後擊被稱作“慈悲的一擊”。但是不知道哪位國王還是公爵覺得對待犯人不必慈悲,便省去了這個過程,而改為將其繞在車輪上,在烈日下自生自滅。
從德妃震怒開始,趙金姑已經在秋雲軒跪了兩天兩夜。
簡薇想起上午看到她的樣子,心裏一陣一陣抽痛。似乎在所有的深宮中,都有著這樣的女子,都會變成這樣的女子,爭奪那點點雨露之恩而不折手段。
就像是苗人的養蠱,毒蟲相食,最後剩下的便是那見血封喉的蠱,即使在金國這樣初生的皇權身上,在那新新建成的殿陛之間,也毫不例外,新木的香味還沒有散去,血淚便開始滲進去。
夜色更深了,但是現在的安靜已經變成了一種折磨,簡薇一再告誡自己切不要惹是生非,一再告訴自己這些就是這樣的,可是她心裏那種深深的自責感卻越來越重。
她試著給自己講道理,如果現在去救了趙金姑,隻是延長了她的痛苦,她甚至對自己的歉疚感進行了“責任分散效應”的科學解釋。
但是,有的事情明明知道不應該,並不代表就可以不去做,簡薇在那黑暗中不知道坐了多久,腿腳都開始發麻了。
有的人就是這樣,恐懼和理性不能真正的駕馭她,在良心抉擇的關鍵時刻,天生的善良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主導一切。
簡薇終於跳下軟榻,將屋裏未動的晚膳包了一些來,還有一壺涼掉的茶水,便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長春殿。
宮牆深深,她少在這樣的瓊樓玉宇中煢煢獨行,四周仿佛有無數看不清的眼睛在肆意窺探著自己。
她下意識想去念佛經,但是馬上想起這正是走夜路的大忌。昔年曾經在畢業旅行草草去過故宮,有一個梳髻的太婆非要給她算命,說她命格貴重,彼時她正是感情狼藉,工作無著,隻是一笑而過,不知道那白日巍峨雄壯的建築晚間是否也是這樣恐怖詭秘。
十分鍾左右的路仿佛走了幾個小時,她的冷汗浸透了褻衣,黏貼在背上,夜風一吹,又是一陣詭異的涼意。
終於到了秋雲軒,或許是因為示眾的原因,宮門沒有關上。她左右環顧了一下,四下一片靜寂。簡薇一手輕提了袍擺,悄無聲息的溜了進去。
趙金姑還在白日見到的地方,卻已經昏倒在地上,必是饑渴交加,困乏難賴才會支撐不住了。她幾步上前去推了推她,毫無反應,忙將她扶起來,她的身子那麼瘦弱,輕的像是不存在一般。簡薇摸索著給她喂了些水,她的嘴唇已經全是裂紋和皮碎,點點水進了嘴裏,幾乎是本能般,她拚命的喝著,哪怕是毒藥也在所不惜,她的一隻手艱難的按上茶壺,似乎生怕那茶壺消失不見。
簡薇心裏一陣酸澀,眼睛也有了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