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前的大字在夜色中朦朦朧朧,她極力虛起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
正是專心致誌的時候,猛然有人拍上她的肩,如同被鬼抓了一把,她尖叫一聲跳開去,驚慌的看向麵前之人。
居然是完顏珍珠,她梳著兩條俏麗的發辮,一身尋常女兒打扮,好奇的看著簡薇,似乎沒有認出她來。
完顏珍珠睥睨了她一眼,倒也不像是亂七八糟的人,慢條斯理的開口:“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做什麼?”
簡薇連忙滿臉堆笑,胡謅:“奴婢新入宮,給皇後娘娘請安回去忘了路,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這裏來了。”
“撒謊,我剛剛從皇後宮中出來,皇後正處罰了張昭媛,哪裏有接見什麼人。”
“奴婢不敢說謊,奴婢是蘇婕妤身邊的,德妃娘娘好轉,蘇婕妤命令奴婢過來,以免皇後娘娘擔憂。”
完顏珍珠聽得這句話,臉上起了一絲嘲弄的表情,似乎相信了她:“擔憂啊?”
簡薇忙點頭:“郡主明鑒。奴婢迷路,還請郡主指點一下……”
完顏珍珠忽的一揮手打斷她,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耐煩的說:“自己問去。”一麵轉頭換上了興高采烈的神情,大聲叫著:“二弟!!”邊叫著邊快步出去了。
不是吧。簡薇連忙側立壁角。
完顏珍珠旁邊的那個侍女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忙跟了上去。
遠遠的,她聽到完顏珍珠那憐愛的責備:“你怎的又來這浣衣院。父親知道了,又是一番教訓。”
完顏亮的聲音沒有什麼變化:“父親怎會怪我,他自然是知道我的。”兩人又絮絮講起其他事情,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越走越遠,最後漸漸聽不清了。
簡薇慢慢把頭移出去,原來,這裏就是浣衣院。
那些方才還溫暖的燭火,瞬間變的刺目。
她靜靜的看著這座沉默而屈辱的大殿,耳邊似乎還有女子的哭聲。有一些正義和同仇敵愾洶湧而出,但是現在可不是能做什麼的時候。
她還記得,數月之前,那個茫然的夜裏,她去找了趙植想回到南宋。
她記得他說,他要一份布防圖,而帶著布防圖的孟惠卿就是被關在浣衣院。兜兜繞繞這麼久,還是回到原來的時候。
可是,趙植,她心裏無奈的說,我又不會絕世神功,我也很想幫你,但是我自身都難保,怎麼殺進重圍替你拿那個所謂的布防圖呀。
她搖搖頭。
其實,命運對她還是有些憐憫的,沒有讓她見過曾經的孟惠卿,如果她見到了現在的孟惠卿,那麼,那些衝擊和悲憤也不會那樣強烈。
這一邊,完顏珍珠嘰嘰喳喳的出了宮,興致勃勃的同弟弟講今天看到的宮中之變,完顏亮始終不發一言。
這對姐弟倒更像是沉默的哥哥在聆聽聒噪的妹妹。
興許是她太吵了,完顏亮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臉上堆了笑意問她:“父親為姐姐選的夫婿可還滿意?”
完顏珍珠立刻閉了嘴,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嘟著嘴:“父王根本不聽我的話。那麼個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能有什麼出息。”
她心裏卻浮起了不久之前輒止樓裏那個風度偏偏的少年,如果是他的話,其實可能會不一樣。
這麼一念,她的臉就變成了全紅。
完顏亮享受著這難得的清淨,促狹的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姐姐,閉上眼去整理自己的思路,困乏被驅趕出去,年輕的獵人現在像一隻矯健的獵豹。
靜了好一會,耳朵裏忽然傳來完顏珍珠疑惑的自言自語:“奇怪!她怎麼知道我是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