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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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薇抬起頭,並沒有從夢魘中清醒過來,她眼神迷離的看著完顏亮,似乎不明白這個男子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完顏亮看了她一眼,微微動了動酸痛的肩膀。
她擺正身子,戲劇已經開始散場,新的曲目正在準備,陸續有一些人離場,有一些人,腳步繾綣,心卻離去。
她的眼神還迷迷瞪瞪的。
完顏亮道:“你倒是真能睡著,這麼好的曲目,可惜了。”
她心裏觸動其他:“一直以來好曲目還少嗎?搞得我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的角色。”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可以告訴你。”他擺出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什麼,不明白什麼。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和我無關,又好像都是因我而起。”她卻是迷糊,來到這裏以後,從來不是主角,但是所有的事情都牽涉其中,像是一個怪圈,找不到出口。
他想了想,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準備將故事的開頭一起和盤托出。
他講的大略而簡單,但是沿著這些思路,她倒是能很清楚的認識的整個故事的脈絡。
宗幹的病並不像世人以為的那麼嚴重,而他和完顏兀術的關係,就像他捉摸不定的病情一樣,時好時壞,無藥可醫。
完顏兀術自南征回來,滿盤皆輸,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仍然擁有皇帝的信任,而這信任,讓他有足夠的理由去質疑南征中的種種疑惑,包括鐵浮屠和拐子馬的裝備,這些準備的來源於遼陽鐵礦,而這個鐵礦來自國相兒子的推薦。
皇帝躊躇猶豫良久,左右為難,最後他一貫的做法那樣,決定擱置爭議,但是也沒有反對完顏兀術自己的獨立調查。
而完顏兀術卻意外發現有南人秘密來到北地,似乎在醞釀什麼,這便有了茶棚的秘密伏擊。
完顏亮恰巧在其中,他昏倒以後醒過來,所有的人都被帶走了,隻除了自己。
他立刻派出大量的隱衛去查找簡薇的下落,但是派出的人隻要接觸到完顏兀術的勢力範圍,便是有去無回,直到他在街上知道她的消息,馬不停蹄的趕過去,才有了以後的故事。
她沒有解答到自己想象中的疑惑:“為什麼他們並沒有傷害自己?但是在囚禁期間也沒有人來詢問自己任何事?”
“你隻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而為什麼你可以全身而退。”他笑笑,“倒不如謝謝你身邊的人。
他當然是指自己。但是簡薇心中隱隱有另外的答案。
”為什麼潞王府會突然大婚?“
”完顏雍和烏林答娜自小定親,倒是算不得突然。隻是他這次如此慘烈的回來,如果沒有一個良好的訊號,隻怕所有殘敗回來的將士都會心中不安吧。“他說著自己的判斷,完全沒有將簡薇和這個事情聯係起來,不知道是他的有意還是無意。
簡薇麵色一黯,她站了起來,其實這些還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完顏亮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你要幹什麼?“
她臉上浮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要離開這裏。“
”離開?“
”恩。這裏的一切都那麼的無趣。世態炎涼,人情冷漠,朔風北灌,寒雪壓冬。“她像是在對自己說,”我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她說完看了完顏亮一眼,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中偶爾泄露的神色有了咄咄相逼的意味。
”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他的臉上有了薄薄的怒氣,”這就是你對一而再再而三相救的救命恩人所說的話?“
她歪著頭看他。
他一條一條的舉例:”在上京郊外是誰從冰雪中救了你?在五國城是誰救了你?又是誰,在浣衣院地穴撈出身中劇毒的你,不日不夜的趕赴草原請的名醫?世態炎涼,人情冷漠?可我覺著,你這話才說的真正叫人傷心?“
她把目光收回來,淡淡的掃過全場:”西郊的相救是為了什麼呢,恐怕公子比我自己還清楚,而五國城最先放棄小女子的可是公子呢,浣衣院的相救?“她嘲弄的看著他,”如果不是有我這個借口,公子恐怕還要費諸多口舌才能避免南征,同時還要降低對手的戒備,那倒真的有些費腦筋呢。“
她毫不客氣的把這些話說出來,便轉身向外走去。
仆役和藝人還有觀客來來往往,她走在他們其中,臉色蒼白,舉止無力。
一直走到了瓦子外麵的青石板路上,燈火通明的勾欄瓦肆徹夜不眠,路上的行人已經漸漸稀疏,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帶來遠方湖水的濕潤和味道。
她目光所及的那條長街,當日有一個騎馬兒郎勒馬站立,環望四顧,那個時候,她站在某個人身邊,臉上帶著笑臉和尚的麵具,他握著她的手,心底安靜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