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運地先看到這本《新故事研究文集》。
我窩著頭一篇一篇讀下去,越讀越有興味,越讀越有所得。我是非常愛聽故事的,是一個頗為忠實的聽眾。同時因為工作的緣故,也曾接觸過不少故事作者,還時常出入城鄉各具風格的故事會。那些像拉家常似的妙趣橫生的故事,那些描繪得活靈活現富有喜劇色彩的人物,即使在離開故事會場之後,也讓人忍俊不禁,念念不忘,餘音繚繞。
雖說,我那麼熱衷於故事,也親身感受到故事的魅力,但對故事理論沒有專門研究,所知甚少。而這本從各個不同方麵探討故事創作的書,卻給了我不少營養,得到不少啟迪,受益甚多。
我尋思,自有人類以來就有了民間口頭文學,在幅員遼闊的華夏大地上,流傳著種類繁多的神話,許多膾炙人口的故事,真個是風韻各異,蔚為壯觀,中華民族堪稱為故事大國。可是,為什麼惟有陝西的神話、傳說和故事那麼豐盛,那麼多彩?尤其是新故事的發展更其迅速,更其廣泛,引人注目,而且被譽為“故事之鄉”呢?我想,這應該是有曆史淵源的。
翻開任何一部中國文學史,或詳或簡,或多或少,都不能不論述到民間文學演變的史實,以及對中國文學產生的巨大影響。從古至今,在中國文學整體發展曆程中,民間口頭文學始終是一支不可輕視的洪流,它在發展中不斷豐富著自身的美學價值,而且不斷給中國文學寶庫增添著綺麗的光彩。
那麼,號稱人傑地靈的三秦高原,曆來就是奴隸主和封建帝王垂涎的地方,從人文初祖黃帝到周、秦、漢、唐等十幾個朝代,都在這兒封地、建陵、建都,度過了人類漫長的生存競爭的曆史,同時也傳播下來無比燦爛豐富的文化遺產。其中,民間口頭文學的發生和繁衍,連綿不息,經久不衰,日益發達。尤以隋唐傳奇文學的興起,變文的唱白並用,唐人小說的盛行,以及此後宋話本的繁榮昌盛等等,使得口耳相傳的民間口頭文學更加蓬勃地發展了。
由此看來,陝西從曆史上就那麼得天獨厚,蘊藏著豐厚的產生神話故事的土壤,有著先天優越的條件。
那麼可以說,稱陝西是“故事之鄉”是恰當的。
人們之所以這樣地稱謂,不僅因為這兒潛藏著珍貴的民間文學寶庫,還因為新的故事在三秦土壤上有了新的創造,新的崛起,新的發展。新的時代產生新的故事,新的故事伴隨著新的時代應運而生。這裏,我覺得需要進一步探討的是,新故事到底是在什麼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的曆史根源、古今脈絡、內容和形式、繼承和發展的關係是什麼?我所以提出這一問題,無意和“反傳統”論者爭辯,隻是想說明,在我們對新故事進行學術研討的時候,不要忘卻祖先。我們祖先遺留的瑰麗多彩的民間文學產業,應該引起後代的尊重、珍視,應該繼續開發、探討,從理論和實踐上進行比較研究,以使新故事創作向廣度和深度發展。
我以為,繼承和借鑒是不可少的。新故事的產生難道不是和發揚民間口頭文學優秀傳統相聯係的麼?難道不是在借鑒和創造中發展的麼?
可喜的是,我們故事理論研究者已在關注和探討這一課題,並做出了自己的努力。書中商鵬蓉《試論新故事與話本小說的相同特征》,就在傳統話本和新故事比較研究上做了大膽的嚐試,提出了一個尚有爭議的還未被廣泛承認的問題。我覺得,此文鮮明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論證頗有說服力。我們應該鼓勵這種勇於探索的研究精神。可是,像這樣從古今比較研究中進行學術探討的文章,這幾年不能說是很多。而實際上,就繼承和發展的關係這一課題,仍然可以做出許多文章來。
新故事有其曆史的繼承性,然而現實性卻是它的特別顯著的特色。
沒有疑問,新故事是在民間口頭文學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它從民間來又到民間去,經過故事作者的不斷創造,在文苑中形成了一個新的獨特的藝術品種。新故事所謂新,就在於它的內容新,直接麵對當代現實生活,直接反映人民群眾的喜怒哀樂,具有不斷更新的內容。
作為口頭文學的新故事,它的不可代替的獨特之處,還在於它以簡樸的口耳相傳為主要形式,或是拉家常式的,或是表演式的,都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隨著時代的變遷,生活方式的演變,新故事的講演形式還會繼續變,變得更生活化、現實化,變得更能為人民群眾所喜歡接受。
我在參加一些故事會之後,時常閃現這樣一個念頭,如果把流傳在民間的許許多多的新故事串起來,將會出現一種令人驚歎的情景,那不是一幅分外完整的當代生活的風情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