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青低聲囑咐柳睿:“千萬莫嚇著她。我去給她準備吃的,待會兒你來喂給她。”她現在能吃的東西不多,他得親自打理。
柳睿就屏住了呼吸。他自己也一腳重一腳輕,慢慢地進了屋。顧長青就出了門,把一群還在伸頭的人和他自己一起關在了門外。
越靠近,心跳得就越快。床上那個人還是躺著。她已經這麼躺著好幾天了。如今這般,柳睿倒覺得像是在做夢。
如果真是個夢,大約他已經瘋了。
帳子裏的人突然輕輕地嚶嚀了一聲。
柳睿一下子嚇得僵住。也許不是怕,可他站在原地,隻覺得一步也邁不動了。
“睿哥……”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有些急切。
柳睿忙深吸了一口氣,把男兒淚給逼了回去,三步並作兩步跨到床前。她果然睜開了眼鏡!
雖然虛弱,可,她正看著他……
她的身軀在微微起伏,眼睛也在疲憊地一眨一眨……
柳睿把頭埋在了她懷裏。
“……睿哥。”
她沒有力氣,隻費力地抬手摟住他的頭,閉上眼,灼熱的淚水也劃過眼眶。
記憶的碎片一點一點地湧入腦海。那一天她突然就失去了生息,變成了一個死人。可是含著續命丹,她卻漸漸有了知覺,偶爾,還能聽到人說話。
有人抱著她。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聽著那些淩亂的隻言片語,雖然迷糊不清,可是卻揪心不已。
有的時候,她也想說話,想告訴他,不是他的錯……
錯的是她。她太任性,從來不信任她,什麼都自以為是……她也從來不為他考慮。也許是因為他太強,所以她總揪著他的錯處,並且總是咄咄逼人。
一鬧脾氣就不吃飯,再鬧就把他趕出門去。要他道歉,要他低頭,甚至要他低聲下氣地來求他。無論怎麼折騰他,也無法讓她相信自己對他有多重要。
他的那些好,那些忍讓付出,她都視而不見,不然就當成是理所當然。不信,就是不信,她就是覺得他壞,不逼他到痛到深處她就不動容。
因為不信任,她折磨他,他的人,他的心,永無止境地索取,好像一定要看到他失控,他傷心欲絕,她才願意相信,他的真心。可是回頭,馬上又故技重施。
其實……都是她的錯。
死過一回,幾乎要害柳睿給她陪葬……
他這樣的人,像是太陽一樣熾熱光輝的存在,怎麼為了她而心力枯竭,七竅流血而死……
就是那個時候,她有了強烈的求生意誌。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活下去。醒過來,醒過來!
胸口上的衣襟被打濕了一片。他好像在聽她的心跳,不肯離開。這些天以來,都是她的心跳幫他強撐著度過。
隻是這一次不一樣,除了心跳聲,還有她溫熱的氣息,她的胸口也在微微起伏。
他的十指和她緊緊扣在一起:“小福……”
感覺到她也微微用力回應他。
“睿哥。”
他的身子還在顫栗,卻隻能強撐著支起身,喘息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愣愣地看了他一回,臉,就紅了。
“……如果我沒了,你怎麼辦?你一天要幾個姑娘才能對付?”幾乎是想也沒想,這句話就衝口而出。她的腦子實在是有點問題,這個時候還知道算她“死”了多久,他忍了多久。
可是她怎麼不想想,他等她的時候忍了多久?
柳睿險些被她氣死。但最終還是無奈低下頭,把臉埋在她頭發裏,在她耳邊邪惡地道:“你可以自己算一算……如果你敢拋下我,我肯定,每天帶著不同的人,當著你的,牌位……”
說到“牌位”兩個字,他又覺得心裏一痛,就再說不出話來。
安明兒受了驚:“你怎麼這麼不要臉?”竟然在死者的牌位前?
“……”柳睿不想再理她,瘋言瘋語。偏過頭親親她的脖子,隻不敢用力,輕如蝶翼一般。
她低低地笑了笑,好像是怕癢。笑了一會兒,又覺得累,嘟囔著:“我想睡了……”
柳睿的心就一緊,最終啞聲道:“先別睡,吃了東西再睡好不好?已經去準備了。”
他怕。
她好像累得連想的力氣都沒有了,聲音越來越輕,好像貓叫:“嗯……我要你喂我。”
顧長青把東西送進來的時候,她的眼睛都要眯上了。但是柳睿把她抱起來,她好像又醒了。
“……師弟。”難怪她會醒過來,原來他來了。
顧長青的嘴角抽了抽,也沒跟她計較,隻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柳睿,低聲道:“慢一點。她現在隻能吃點流食。”
柳睿有些擔心,但是當著安明兒的麵也不好多說,隻道:“好。來,小福,你先吃一點,然後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