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愣在一旁問:“用不用找個人陪同你去?”
“那--你就去吧。”
王肅上了吉普車,在去往三連路上的顛簸中眯著眼盤算,這次去想要辦兩件事:一是到小煤礦看看煤的產量情況,讓張連長和小煤礦的梁師傅、陳工程師估出一個到入冬的產量來,並向他們交待明白,從現在開始小煤礦即將直屬場部領導,所產煤炭不準隨便往外支配,由場部統一安排;二是如果有機會找薑婷婷談談,安撫一下,一定讓她嘴要嚴。
這兩項,以第一項為主,第二項在方便時進行,斷定現在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左思右想考慮到:我王肅在小興安農場有勢力那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不少幹部都是自己親自點名提拔的。可是,聽說外地搞文化大革命的情況,心裏琢磨:人這玩意兒可也沒準,說不定什麼事情不滿意有條件時也會反叛,特別是讓各整黨工作隊這麼一整,難說這裏還是鐵板一塊。秋收後伴著整黨結束,就要開黨代會,選舉黨委書記和委員,恢複黨的組織生活。當然,黨代會代表多數都是這些連隊幹部,他們能不能異口同聲地讚成我王肅,也是個未知數。因此,黨代會之前的講用會上,就要講出去,為了體現場革委會對連隊幹部辛辛苦苦工作的關懷,用便宜價格賣給每人一汽車煤,以此聯絡感情……
他想得很美,很美。
“停車!”他一睜眼,發現吉普車已駛進三連的地域。
吉普車停下來,他往外指指讓王大愣看:“你看,那是不是張連長呀?”
“是。”王大愣看了看說。
“讓他過來一趟。”說完下了車。
王大愣呼喊兩聲,張連長聞聲走了來。
“那兩個人是誰?”
“連隊的農業技術員和統計。”
“噢,”王肅問,“你們在采樣估產?”
“是。”
王肅問:“怎麼樣?”
“錯不了了,”張連長回答,“大災之年大豐收,這是建場史上沒有的。從估計看,我們連隊有百分之八十麵積的小麥能上“綱要”,畝產達到四百斤,塊塊黃豆地號都獲豐收,實現平均畝產二百六十斤上‘綱要’也沒問題。”
王肅精神振奮起來:“我看呀,你再使把勁兒,爭取明年實現‘綱要’連隊是沒問題的!”
“努力吧!”張連長笑笑,“知識青年進場時咱們擔心的問題破除了,大多數還真能出大力,吃大苦,問題是現在招工、招生、當兵,弄得知青隊伍人心有點兒不穩,特別是傳達了省裏發的有些農村幹部迫害女知青的通報……”
王肅截住話說:“別扯遠了,我還有事兒,你們關鍵問題是要采取新措施,對知青進行再教育,比如安家紮根問題,你搞得就不錯嘛!”
“是。”
王肅問:“小煤礦的產量怎麼樣?”
“很理想。”張連長回答,“每天二十四小時能生產二百噸,這樣年產就可達到六萬噸左右,按梁師傅說的,實現設計能力沒問題。”
王肅把在車上想的和張連長一說,張連長先是一猶豫,最後還是滿口答應了。
王肅問:“烏金市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他聽說那個梁師傅和鄭風華、李晉他們打得火熱,覺得也是危險因素。
“勤勤懇懇,很為咱們辦礦出力。”張連長回答,“他們提出,要在知青中培養技術力量,準備今年春節前撤回去就不再回來了。”
“我看可以,”王肅一皺眉頭,“晚點兒了吧,咱們不能老牽扯著人家,這就已經夠勁了。再說,我看這開礦技術很簡單,又不是搞人造衛星呢!再早一點也未嚐不可!”隨後問,“老肖怎麼樣?”
“單從工作上倒是挑不出別的,就是太能拔強眼子!”王肅這一提,張連長訴起苦來,“王主任,你說吧,我是連隊一把手,他本應該好好支持我工作,可是我說啥他不聽啥。我已經和你彙報過了,我要提拔袁大炮當副連長,他就堅持提鄭風華,你說怎麼的他偏不怎麼的,像對著幹似的,現在連隊就靠我一個人,又是生產,又是後勤,又是畜牧,又是機務,還有其它一些爛眼子事兒,啥操心不到都不行。袁大炮提拔的事,既然場領導研究完了,我就公布了吧?”
“我不是跟你說過嘛,”王肅也感到是個問題,勸張連長再緩一緩,“還是慎重一點兒,你不是幾次說袁大炮事跡很生動嘛,這次講用會之後宣布也不遲,照你那麼說,老肖還有些勢力,再說這個人動不動就往上跑咱受不了。最近,場領導對他的工作有新的打算,到時候,你的工作就好幹了。”
“是嗎?”張連長很高興地說,“我是不好辦,這回你說小煤礦要直接歸屬場部領導就好多了,要不,還是難辦,連隊很難插手。這不,他誰也沒商量,就決定讓鄭風華當什麼礦長助理了。”
王肅問:“你覺得,他還有什麼問題?”
“這……這……”張連長說,“要說問題嘛,這人還真沒啥大問題,就是老以自己在延安和朝鮮那兩段光榮曆史自居,要仔細琢磨呢,這人還真不錯,沒有私心,不記私仇,有話說在明處,有事兒幹在明處,爭吵完該怎麼的還怎麼的,工作也很賣力氣,幹起事業來不要命……”
“你呀,一會兒這人好,一會兒這人孬,缺乏是非觀念!”王肅截斷張連長的話,“不能像你那麼簡單地看,那是缺乏路線鬥爭覺悟。作為一個革命者來說,目無紀律、目無自己的領導怎麼能行?”說著指指身邊的王大愣教訓說,“老張,你呀你呀,這一點就不如老王了!”
“王主任,張連長執行上級決議這個堅決,在幹部中也是少見的!”王大愣在一旁插話,因為張連長當這裏一把手,是他提議的,極力維護,“別說張連長,我又怎麼樣,這裏有鄭風華、李晉那幾個調皮搗蛋的知青,誰也夠嗆。我看,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鄭風華也調一調。”
王肅立即表態:“我看可以,也可以安排到場直屬的采伐大隊去!”
這話很對他的心思,倘若鄭風華被遠調小興安嶺深山老林,進一步和白玉蘭遠遠隔離,可能會更好一些。
“可以!”王大愣也在一旁燒火,“讓他和丁悅純、馬廣地等到艱苦的地方去鍛煉鍛煉,沒什麼壞處。”
這話更對他的心思,這樣,對白玉蘭做自己的兒媳婦就更有利了。
張連長點點頭,猶豫著提出一點異議:“丁悅純和馬廣地剛剛結婚,讓他倆上山恐怕……”
“恐怕什麼!”王肅變得很嚴肅,“老張,你要記住,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溫良恭儉讓,這是毛主席說的,好好學學!”接著又說,“再說,又不是去了不再回來,一年不是有兩次下山假嘛,人家那些‘二勞改’怎麼幹的!”他在想,丁悅純一走,接觸薑婷婷更方便了。
“是是是,”張連長點點頭,“領導決定了,我就堅決照辦。”
“好,就這樣辦,老肖沒調動之前,別的先不要動!”王肅說,“好,就這樣吧,我要到小煤礦去看看。”說完,轉身上了吉普車。
王大愣和張連長隨後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小煤礦,知道肖礦長去縣城購買生產用品去了,梁伯伯和陳工程師、鄭風華都在井下帶班采煤,小礦車絞車繩嘎啦嘎啦響著,不斷地往上運送著煤,又不斷地空著車被甩送下去,井洞門口旁的翻罐架下麵,已堆起了黑油油的一大堆煤炭。
王肅不覺一陣高興,在張連長引路下,登上正在拔高的煤堆。
“王主任,”張連長指著那棟紅磚房說,“肖礦長他們研究,準備在那後邊再蓋兩棟房,一棟作夜班宿舍用,另一棟作為水房和澡塘子。”
“不行,你告訴他,說我不同意!”王肅臉一板說,“剛見點兒煤,還沒等怎麼的,就先搞這一套!應該學習大寨人的精神,先治坡,後治窩嘛,學大寨學什麼,還能單純地去學修梯田?學精神嘛!”
王大愣接著說:“這就是說,農業學大寨要學實質!”
“好,我一定把領導的意思轉告他們!”張連長指指山腳下接著說,他們還計劃,準備入秋以後,這裏采煤、掘進一整套生產係統運轉正常了,對那邊兩對勘探完的煤井,多方集中人力開工。”
“這倒行,”王肅點點頭,“努力擴大生產這符合我們國家一窮二白的要求,可以。也許這些用不著他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