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煙火(1 / 2)

下班抵家,已逾晚上九點,我按了三次門鈴,也不見小汪來開。

接下來,如果不拿腳踹門,就不是我的處事風格了。可是,這次我沒有,不但沒有踹,而且按門鈴的頻率也沒以往緊促:一下,一下,節奏平緩且抒情。

十二月份的京城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凜冽,讓我像烏龜一樣把頭緊縮在羽絨服的帽子裏。隆冬時節每次到家門,透過層層牆壁散發出來的溫暖之於透體冰涼的我,好似磁石之於鐵末,使我瘋了似的好像敲打著欲望的大門。前段時間,小汪再也忍受不了我這種行為,說家門早晚要毀在我的腳下,趕緊給門鈴按上了電池。不過從此,我按門鈴的節奏又成為他批判的對象。

我早已習慣被小汪訓誡。現在,幾乎每次都是他訓他的,我幹我的。很多時候,他訓話完畢,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一次,我靠在床頭左手拈書右手執筆,小汪站在臥室門口朝我說話,隻見他嘴唇一張一合,卻不聞其聲。我終於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邊笑邊說:“哎呀老公,你學會啞語了?”隻見小汪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說了句“傻逼”便摔門而去,然後,在大廳破口大罵,說沒法跟我過日子了呀,還說不知道他上輩子幹了什麼缺德事,這輩子才遇上我這種女人啊……我自知理虧——我一直有走進書本便充耳不聞的毛病——任憑他發泄,也不說什麼。

“今晚別說罵我,就是打我,我也不會吱聲。”我心想。

終於,門開了。

小汪問我為何這麼晚,我朝他含蓄地笑了笑但沒有回答,進門把包放在衣帽間的鞋櫃上,接著彎身脫鞋。可能是我一改常態——平時,我從來都是一進門鞋也不脫,徑直走過去把包扔在沙發上——的溫順引起了小汪的注意,他問我手裏拿的是什麼。

他這麼一問,我一下子就膽怯了,支吾了幾秒鍾,告訴他:“衣服。”

暴風雨果然如期而至。他把我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瞬間,臉就拉了下來,繼而轉身跨步朝沙發走去。

周圍靜默一片。

雖然我已經習慣了小汪的訓誡,但遠沒有習慣他的沉默。我受不了熱氣騰騰的家凝固得像冰冷的地庫,趨步上前故作忸怩地對他說:“老公,我不就買了件衣服嘛,你別這樣好嗎?”

小汪也沒我想象的憤怒,很平靜地問我多少錢。聽我交代幾百塊,他看也不看我地說:“別跟我過家家了。說吧,多少錢?”聽我再次聲明幾百塊後,他終於忍不住“呼”地起身,在臥室走起碎步來——每當他心中起事,就踩起碎步。

小汪說我犯不著騙他,“這個家你不管不顧也就算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未來?”沒等我開口,他接著說:“家務你做過沒?讓你上來時順便買兩根蔥,這點事你都會忘,你說,你還能記的住什麼?對了,不是揚言要在雙十一給我買衣服嘛,衣服呢?前幾天還承諾要多花點心思在這個家上,有過行動麼?這麼晚回家,在外麵幹什麼了?你像是穿幾百塊錢羽絨服的女人嗎?……”

麵對他接二連三的質問,我毫無招架之力,唯有的隻剩沉默。

沉默了一會,我上前向小汪保證:“以後我改,別生氣好嗎?”

他瞟了我一眼,說:“鬼才相信你會改!”他渾身上下全是對我的鄙視,讓我自己也能深切感到自己很沒用。

我看服軟不行,為了讓小汪打住,轉而硬氣起來。於是,我一改適才的溫柔,字正腔圓且鏗鏘有力地告訴小汪:“不就買了件衣服嘛,你犯得著上綱上線、沒完沒嗎!”

這一招果然見效,他果然停止了發問。

過了一會,他又問我衣服多少錢。我也是豁出去了,拿出購物清單交了過去,然後看也不敢看他地坐回沙發。

看到清單上麵的數字,小汪這下真怒了。他說沒見過我這樣的女人:“結婚之前也就算了,沒想到結了婚還這樣!我問你,買那麼多衣服幹嘛?前段時間剛一個月工資沒了,你中間可不可以稍作休息再買?這樣下去,孩子還生不生?日子還過不過?”

我坐著一直沒有啃氣,聽到“日子”二字心理咯噔一下,抬頭滿懷歉意地對小汪說了聲“老公,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