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冬初的一個黃昏,窗外,雨下個不停。
雨是從前一天就開始下的。
根據天氣預報,那次應該下雪才對,但清早拉開窗簾,看見的卻是被雨水澆淋和敲打著的枯枝。後來,在網上看新聞,才知道天氣預報並非失實:原來,雪下在了城區北郊的延慶。
感覺北京2012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才十一月初,出門就要上穿羽絨服才行。概是工作後開始直觀感受天氣變幻,不像過去在學校那樣的象牙塔裏,無論外麵天寒地凍到何種程度,在熱氣騰騰的宿舍或教室中,總能躲過風雪交加的凜冽,所以,那些似乎溫煦的冬天留給我的記憶並不深刻——甚至一高興會忘了它們的模樣——隻有這些直觀的刺骨侵肌,才會讓我記憶猶新。
2012年之於我,算是我人生歲月長河中又一裏程碑的年月。
研究生畢業前報考北京市公務員落榜後,本打算畢業就收拾行裝回甘肅接著報考當地公檢法係統的公務員,最後,意料之中地被愛情絆住了轉身的腳步,以致枉費了家人多年的呼喚。至今,家人每年還關心甘肅公務員考試動態,不經意間向我提起;盡管每次我都置若罔聞,但究竟還是會暗自傷感半天,深覺辜負了他們的厚望。
人是後知後覺的動物,今天選擇的道路到最後是否值得,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來驗證,故選擇時,隻需要相信來自自己內心的聲音便可。一直很喜歡“活在當下”這個說法,也很喜歡《當下的力量》這本書;它們可以讓人在進退維穀之際借以自慰,並順利度過看似邁不過去的門檻。
畢業後,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迂回,最後,決定去航天研究院下屬的一家公司——HY——做法務。
雖然,家父從小教育我要努力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用記恨任何人與事,心平氣和地待人接物,但在HY工作的半年時間裏,所遇到的人與所曆經的事,就算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但就是很不想落於筆端。
哪個初入職場的女孩沒有一段痛楚到不堪回首的歲月?那麼銘心,那麼心酸,卻又那麼不值一提。
猶記初出校園的我,尚不更事,非但沒有應對他人城府的能力,且從學校帶出來的純粹尚未褪去,在HY那樣的老江湖裏,被沉淪、被磨損、被摧殘得猶如一片在秋風裏瑟瑟抖動的枯葉,是在所難免的。那時的我,像極了由張筠執導的劇集《苦咖啡》裏一個叫沈離的女子。
來HY之前,我一直不太喜歡沈離這個人物:她的臉上布滿散不開的雲霧,看多了,令人倍覺恓惶。在HY工作了近半年後,始明白,原來,我隻是不喜歡在啟明的沈離;一俟她走出啟明,簡直判若兩人。至於在啟明,沈離何以總給人壓抑、鬱鬱和蒼涼,原是,那本就是一個她無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快樂的魑魅時空。
沈離是這樣的,我也是這樣的。
當時,每當我不快樂到極點時,就會在網上找阿明聊天。
盡管才初冬,但寒氣卻已足以逼人。那個黃昏,我坐在溫軟的台燈前,一邊信手翻閱羅曼·羅蘭的《名人傳》,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與阿明的聊天界麵。回想起白天在HY發生的一幕幕,我多麼希望能在書中或阿明的言辭裏找到可以寬慰自己的片言隻語。
可是,書,不語。阿明,默不做聲。
他隻告訴我:“你說,我聽。”
於是,我說:“其實,人與人之間抹掉利益的糾葛,沒有誰真的就很壞。遇上某些人,無論是好是壞,都將是人生的修行和福祉。所以,更應該時刻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對待曾經和現在關心或以各種方式照顧過自己的人,生命就充滿了陽光。”
我說:“一直以為,物質均是身外之物。找對自己的需求層次,沒有什麼東西值得用生命去衡量,除了愛與被愛。在人生的某個節點,可能有生活上的不如意,可是,可是自己的選擇就算失去再多,感激生命給予的還是比想象的要多。那些曾經在生命曆程中駐留了一段時光的人,就算不再相見,隻要相知,就會以各種形式相遇,難道不是嗎?”
我說:“在集體飄零的城市,誰都沒有權利要求誰定然如何。如果自己沒有一顆強大的心髒,用什麼來對抗蕪雜世事所帶來的困擾?更何況,生活、工作中,可能每個人都是弱勢如乙方的身份,偶或間以強勢的甲方的身份出現,也是轉瞬即逝。既如此,為何還要為難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