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體製給我們這一代的人格特征,抑或會在未來某段時間被打磨到終將堅守中庸之道,但這需要一個過程,因被‘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格言熏陶了十幾年,故就算跳進了再大的染缸,也不會可能短時間內改變身上的那點秉性。你說是不是呢?”
我還說:“也許,生活之於我並非江湖,無法做到快意恩仇,有的隻是體諒世人皆為不易的悲天憫人吧。”
……
自己都不知具體所言——隻曉得,所有的心情跟HY有關——更何況不明就裏的阿明呢。估計他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措。當然,我也隻是想把這些話安安靜靜地講給阿明聽,並沒期待得到他任何的回應——隻要他靜靜地聽我說完,就已經很好。
阿明是個儒雅的男子,雖然年齡與我相當,但對生活中的人與事,有著遠遠勝於我的颯爽與淡然。每當我生活、工作中遇到不開心,以致自己無法釋懷時,我就會講給他聽。最後,我的心情不無在他四兩撥千斤般的溫言細語開導下明朗起來。
我說完,過了好一會,阿明才回到:“生活本該如此,沒有激情,跟蝸牛差不多。”
他的話並非是在理解了我的本意基礎上說的,但依然給我莫大的安慰。這個跟我老爸的心態有著太多相像的同齡人,言行舉止和氣場總讓我有著如沐春風的感覺,就算錯了,也錯的如此優美。
窗外,雨還在下著。
我放下手中的《名人傳》,信手拈來一本放在桌頭的雜誌。裏麵有篇文章寫道:“無論采取什麼手段,也沒有快樂一詞讓工作來得有效率。”其實,何止工作,生活和人生不是事事如此麼。試想,在一個完全失去自己、壓抑到變態的環境,戰戰兢兢,時日久了,心裏都會扭曲,還談什麼工作。
物質與健康,屈辱與尊嚴,快樂與幽怨……孰輕孰重,無需贅言。於是,我下定決心離開HY。
於是,2012那個初冬的黃昏以及窗外似乎停不下來的雨水,一如在HY的時光,雖然冰冷,卻總算被躍過。
在HY的那段時間,消沉是我所有光陰的唯一底色;總感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快樂總是太少。翻看那時寫的日誌,有很多關於幸福、快樂的文字。有人說,對人生洞悉太深的人,往往其生活是很不幸的。比如,不少人猜測蘇岑的感情鐵定不幸,否則,她不會把情愛看得這般透徹。這種猜測雖有點以偏概全的嫌疑,但也不無道理,難道不是麼?困頓之際的自己竟也寫了那麼多有關幸福、快樂的深邃文字,便是佐證。
不過,我向來篤信,任何情愫都是有伸縮性的,它可以被無限地放大,亦可以被無限地縮小。就像電影《滾滾紅塵》中,林青霞飾演的沈韶華曾為一個男人割腕自殺未遂,若幹年後兩人相見,她用力拍打了一下那個曾讓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的肩膀,風輕雲淡地笑道:“幸虧沒有死掉,否則,虧大了。”可見,動態地看待生活,早晚一天,凡事都會成為你所期望的模樣。我們要做的,就是在每一個過程中,點點滴滴地積澱,並以平常心相佐。如此,走過之後,驀然回首,壞的也就沒有想象的那麼壞,好的亦就沒有那麼誇張的好。就像後來,我從HY出來,沒幾日便去另一家單位上班,盡管工作還是一樣的工作,我還是原來的我——隻是,這個我再也不會對來自他人的肆意踐踏逆來順受——但一切都雲開霧散了。現在,再回過頭去想想在HY的那段黑色時光,雖依然不值一提,卻也能一笑而過。
以前常聽別人告誡,說成長的過程是個不斷打碎又重建的過程。現在終於明白,就算歲月抹殺了時間,留下的還是我們。以前的我們永遠在這裏,從不曾被打碎,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增加,我們的另一麵漸次展現了出來而已。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忘記自己曾經的堅持,並在內心蘊藏巨大的篤定。
這是一個異常緩慢卻無比美好的過程。終有一天,你會在流年侵蝕過的斑痕中發現,原來最美的依然是最初的自己,而內心蘊藏的篤定才是一生最大的財富。
如今,窗外沒有雨,亦沒有雪,更沒有霧霾,而是一個“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的婆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