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燕五兒的小院,允禮有種陌生感,仿若這裏根本不是自己的家。
事實上,他長年累月的忙於公務,除了書房,其實連他自己的臥房都不十分熟悉,比如衣裳擱在哪兒,鞋子擱在哪兒,自然有風荷等婢女經管,他隻需動動嘴即可。
大概是這種陌生感,反倒讓他覺得舒服,因他不曾將燕五兒當做自己的某個妾侍,僅僅是一個陌生的會操琴的女子而已。
燕五兒請允禮坐,允禮坐下道:“夜涼,穿件大衣裳吧。”
燕五兒低頭看了眼自己,才發現自己衣不蔽體似的,驚慌失措的雙臂抱於胸前,連說失儀,小跑著轉去內間。
方才允禮不指出,是因為景瑞和景豐都是太監,還以為她自己能察覺呢,現在是不得不說。
待燕五兒換好意思再出來,又對允禮致歉。
允禮不以為然的道:“你也是無意。”
燕五兒又叫小青給允禮看茶。
允禮搖搖手:“茶就不吃了,聽你撫一曲。”
燕五兒恭順的道了聲‘是’,小青已經將她的琴抱了來,置放於案頭,她徐徐坐了,未開始,先側眸看了下允禮,見他正襟危坐,但無論怎樣,他今晚來了,即說明他動心了。
這次沒有隨便的彈,而是撿自己最拿手的,便是《幽蘭操》。
她果真彈的很好,允禮聽得也入迷,從開始到結束,允禮端然而坐一動未動,隻等琴聲絕了,燕五兒起身施禮,允禮像是一夢醒來似的:“哦,你的琴技堪稱絕佳,你師從何人呢?”
“我是跟……”燕五兒突然頓住,都怪允禮的語氣太自然,以至於讓她沒防備,所幸懸崖勒馬,否則就泄了底,忙改口說,“我是跟街上一個賣藝的盲人學的,窮人家的女兒,哪裏有師傅學琴呢,我家門外的街上,經常有個盲人坐在那裏撫琴賣藝,以換來微薄的銀錢聊以度日,聽得久了,我就懂了些,後來那盲人得了重病,臨終還把他的琴送給了我。”
說得惟妙惟肖,編得天衣無縫。
允禮未知是信了還是不信,隻點頭:“難得,乍一聽,像是跟個名家學來的。”
燕五兒斂衽再拜:“王爺謬讚。”
此時允禮站了起來,說了聲:“那你睡吧。”
這是要離開之意,燕五兒大眼忽閃忽閃,不想失去這難得的機會,在允禮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時喊道:“王爺不留下嗎?”
允禮像是沒明白她的話意,頭也不回道:“更深,本王也該睡了。”
燕五兒幾乎是衝過去堵住他的去路,跑的急,也或許是太緊張,有些喘,為了自己的餘生,隻能豁出去了,道:“妾身自進門,今兒是第一次得見王爺麵,妾身是王爺的侍妾,今晚就由妾身來服侍王爺就寢吧。”
臉微微的紅,心突突的跳,曾幾何時,給一眾男人圍觀她也沒這樣慌亂過,忽然發現,自己想借這位果郡王的蔽翳安度餘生,竟對其一見鍾情。
允禮卻將她輕輕一推,生硬的說出兩個字:“不必。”
出門欲走,燕五兒喊:“王爺將妾身置於何地?”
允禮站住了,徐徐回身,隻不過是最簡單的家常裝束,於那裏一站,便是玉樹臨風了,隻是他臉色過於嚴肅,總讓人不寒而栗,聽他道:“明日我給你封休書,放心,還有相應的銀兩,算是對你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