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小說如人,人如小說(1 / 3)

元代統治者把人分成十等,讀書人被列為第九等,僅居末等乞丐之上。元人謝枋得《送方伯載歸三山序》:“七匠、八娼、九懦、十丐。後之者,賤之也;賤之者,謂無益於國也。”清人趙翼《陔餘叢考·九儒十丐》:“鄭所南又謂元製: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獵、八民、九儒、十丐。”

看看這樣子的排行榜,恐怕會多一點點清醒。

如果說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那麼,也不會有兩篇完全相同的小說。

就事論事,這一篇就是這一篇。不要說這一位作家和那一位作家找不到十分共同之處,甚至一個作家這一篇作品和那一篇作品,也必然存在差異的。

因為,每一篇小說,都像一個有個性的人一樣,隻是它自己。

不管我們尊敬的和不尊敬的,討厭的和不討厭的評論家如何苦心孤詣地把誰和誰捆綁在一起,宣布這幾個屬於這個流派,或者那幾個屬於那個流派。結果準是白搭!到頭來,曆史隻承認作品,流派就去他媽的了,隻有書呆子或書蟲子,才去啃創造、語絲、太陽、新月,煞有介事。其實魯迅就是魯迅,阿Q就是阿Q,貼什麼流派的標簽,也是和尚亂戴帽而已。

當然,也難免出現暹邏雙胞胎式的作品,文壇如此之大,樹林子裏什麼樣的鳥沒有呢?一些麵孔相像的,似曾相識的,好像在哪兒見過麵的,這隻手重複那隻手的,諸如此類形跡可疑的文抄公小說,我們也痛苦地忍受過的,就不在本文討論之列了。盡管如此,那些恬不知恥的名公們,炮製這些下作作品時,也要做賊心虛地想法變一變的,所以,即使這些臭大糞,也不盡相同。

因此,對小說,妄求用一把尺子去量,實際是那些下三爛評論家們的窮開心而已。

我記得,80年代初,有一位當時被認為是重量級的評論家,大言不慚地宣稱,在他眼裏,中國能夠得上“作家”二字者,隻有三個半。

一個是女性,另兩個半為男性。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土地上,煢煢獨立,形單影隻,就他(她)們三個半人負擔著中國文運的曆史重擔,而賴以不致斷了香火,真讓人替這位評論家和他相中的那三個半作家擔心,萬一誰感冒了,或者誰吃撐了,那該如何是好?

到了80年代中葉,上海的一位新銳評論家,像京劇舞台上的小生,哇呀呀地掐緊了嗓子,向文壇宣布,在中國,寫出能說得上是小說的作家,隻有兩個半。其他人寫的東西,據他說,都不是小說。於是所有寫小說的人,一下子都成了偽幣製造者。

幸虧還有一個女性,和另一個半男性作家在寫真正陸稿薦式的小說,也算上蒼保佑了。

這就可怕了,不但這一位評論家比上一位評論家在夠稱得上為之作家的總人數少了一個,而且少的是具有傳種能力的男性,文運前途,岌岌可危,豈不應該像大熊貓那樣加以保護,免得有絕種之處嗎?

文壇上有那麼一些好事之徒,喜歡像水泊梁山那樣排座次,坐交椅,可絕無晁蓋,宋江,盧俊義的肚量,人家至少還有一百零八條好漢。

誰知更不濟的還在後麵,及至80年代末,一位新秀評論家,怪叫一聲,中國隻有一個作家,其他都不是。這可是眼看著要成為老絕戶了,哭都來不及了。因為這碩果僅存的一位,是個女的。完了,完了,就像醇親王抱著愛新覺羅·溥儀登基時說過的那句話,真為文運衰零到如此地步錐胸泣血。幸好,前不久,我們有幸在這份刊物上,這個欄目裏讀到了一篇令人振奮的文章,總算在中國又有了兩個男性作家在撐場麵,讓我輩抬頭仰望時,不至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我本不迷信,但現在不得不迷信,真得謝謝文昌菩薩保佑!

我本認同元朝統治者把文人排在娼妓之後,乞丐之前,看這種樣子的自我作踐,自我蹂躪,也真難說長道短了。

那位奧地利醫生也夠缺德的,把一種大家本來稀裏糊塗的,然而也確是有那麼一回事的情緒,衝動,給定了一個名目,叫做“俄底浦斯情結”,也叫做“戀母情結”。這下子大家終於明白,好多人表現得特別賣力,對幾個作家,尤其是女性作家格外起勁兒,起勁兒到不正常的程度,讓弗洛伊德這麼一說,哦!原來不過是“俄底浦斯情結”驅動著這些評論家在情不自禁罷了,於是我們也就隻好啞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