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梁間燕子呢喃,春日景色乍然而出,白晝漸長,城中百花競放,美如錦繡。經過一夜春雨洗潤,桃花如同塗了胭脂般紅豔動人,翠柳伸展腰肢仿若娥眉。
這桃紅柳綠的時節最適合踏青遊玩,城郊煙露池邊聚集著許多繡衣羅裳的紅粉麗人。一群城中世家子弟打獵歸來路過池邊惹得一眾女子頻頻回眸。
男子們騎著快馬良駒,滿載著豐盛的獵物威風凜凜地從池邊駛過,女子們傾慕羞澀的注視更增加了他們男性的自信和魅力,他們故意目不斜視、挺直身姿,在經過女子們身邊時提高嗓音,高談闊論。雖然他們裝出一副不為女色所動的正經模樣,但一個個暗地裏都屏息靜氣,將身體所有感官的能力都發揮到極致,用力地捕捉女子們每次投來的傾心笑意。
隻有遠遠跟在隊伍後麵施佳珩始終低著頭,若有所思地盯著手中的韁繩,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於他而言,這種貴族公子們的打獵活動不過是極為簡單的遊戲,完全不能跟大漠狂沙、烽火連天的戰場相提並論。在那裏人每天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緊張和壓力讓生活變得充實和規律,而繁華的長安是消磨人意誌的歌舞場。過度的喧囂和欲望催生了人們更多的欲望,華麗和虛榮像蠶繭一樣把每個人都包裹地厚厚的,久而久之,質樸純真的心就在密不透風的欲望的圍困下,枯萎而死。
施佳珩不願如此,因而總是時刻與外界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的出現在女子間引起了一絲小小的騷動,但他渾不在意。直到一位同行的年輕公子嫉妒似得調笑他兩句,他才恍然抬頭對掃視了一眼池邊的少女們,露出了毫無深意的禮貌笑容,
一眾貴族青年就如此昂首挺胸,大搖大擺地入了城門,在長安的街頭招搖過市,令無數市民驚慌躲閃。
施佳珩早早的尋了個借口離開了隊伍,他沒有坐在馬上俯視平民來彰顯優越感的習慣,他更喜歡與人平視,親切友好。
這幾年長安商業發展迅猛,東西市的交易已經不能滿足人們的需要,商業的發展逐漸影響了城市管理,如今商鋪店鋪開始向街頭延伸,街邊已經出現了簡易的攤鋪。
即便還沒有形成規模,但還是引起許多市民的駐足逗留,人們在攤位上挑揀物品時的喜悅和喧鬧都給這個城市增添了無窮的活力。
他拉著火焰在人群裏穿梭。偶爾也引長脖子看看人們哄搶的物品時滿足的神情,他也被著熱鬧歡樂感染著,帶動著,時不時地衝路人點頭微笑。
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碰著絆著在所難免。施佳珩被行人撞了三次,每人都會停下來對他拱手致歉,他毫無慍色,仍是報以淡淡微笑。但第四個撞了他的人,卻隻顧低首捂頭,行色匆匆從人群中擠過,若是他也停下來,道一聲得罪,他可能就大意了。但那人鬼祟的太過明顯,他不由的腳步一停,目光追隨者他快速移動的背影,隻覺腰間一輕,伸手一摸,果然遭了竊。
那人雙手撥開人群,轉入一個偏僻的小巷跑到盡頭,謹慎地環視四周,眼見四下無人,對著靠牆蹲下身子,將錢袋錢盡數倒出,放在掌心裏認真數了一遍,似又不信,又數了一遍,而後他鄭重地從懷裏又提出一塊玉佩。
那羊脂玉佩,瑩瑩生光,柔和白淨,觸手溫暖,上麵鐫刻著精致的花紋,她越看越喜愛,像用手指細細摩挲上麵紋路,又怕自己手上的黑灰玷汙了玉佩的光潔。他拿出一塊嶄新幹淨的絹帕,墊在玉佩下麵,雙手捧著,細細的欣賞。他出神地辨認美玉上獨立在臘梅枝上的鳥兒是何名字,沒注意自己已然被一片巨大的陰影覆蓋。
等他慌張抬頭,卻見失竊之人正一臉笑容,雙臂環胸地悠然靠牆注視著他,似乎他已成了甕中之鱉,那人卻是手到擒來。
他站起身來,警惕的盯著他,把玉佩包好揣進懷裏,一步步貼著牆摸索著向外移動,到他覺得自己有把握逃出他的控製範圍時,突然將偷來的錢幣對他潑灑而去,並衝著巷外尖叫道:“搶錢了,快抓賊!”他拔腿就跑,邊跑便喊,但沒想到的是施佳珩幾個躍步就奔到他的麵前,攔住了他的去了路。
他伸臂一拳朝他眼睛打來,施佳珩沒料到這個穿的破破爛爛個子矮小,瘦瘦精精的小乞丐居然還會拳腳功夫,便打起精神與之應戰,但幾招下來,他發覺小乞丐不過會寫花拳繡腿,他隨便幾下邊扣住了他的手腕,抓住了他的肩膀,將其製住,低聲喝道:“錢可以給你,若你處境艱難,生活難以為繼。我還可以另出些錢來,但那塊玉佩你需還我。”
他並不吭聲,仍舊死命掙紮。施佳珩便順勢將他身子扳正,想用手臂抵住他的喉嚨。小乞丐的衣服本來就破舊不堪,這一拉扯,竟扯破了他的衣袖,露出了一段雪白的碧藕,他登時一驚,鬆開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