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場後不久。上午。
劉誌丹家廳堂，側是劉誌丹、同桂榮的臥房。
低沉的音樂，何郎挑擔上，少了往日的歡勢。
何郎（唱）天有不測起風雲，
一會兒晴來一會兒陰。
遊擊隊攻破縣城把財糧分，
樂壞了窮苦壯漢莊稼人，
一霎時天變又烏雲翻滾，
白軍反撲進窮人的家門。
燒殺搶掠壞事幹盡，
殘月何日出滿輪。
（搖起貨郎鼓。
到老劉的家鄉金湯鎮蘆子溝村走一遭。（下）
幕啟，同桂榮正在院中縫製一件白布衫。
同桂榮（唱）屋外風緊天大變，
常為景桂將心牽。
他插旗鬧紅曆艱險，
唯恐在外受風寒，
挑燈熬夜飛針走線，
密密麻麻縫衣衫。
隻可歎分別時長相聚短，
兵荒馬亂心難安，
日思夜想常掛念，
還不知饑渴用何餐？
強人的槍子兒不長眼，
時時為他把心懸。
（眺望窗外。
（黑衣民團馬四腰裏別著手槍，提一包銀元上。
馬四劉嫂，劉嫂——
同桂榮馬四，你怎麼來啦？
馬四一是來看看老同學和你，二來麼是想請他入我們的夥，當我們黑衣民團的頭兒。
同桂榮這——，馬四，你同學的脾氣你知道。
馬四可我也知道他目前的處境並不佳，我是念起和他有老同學的交情，才來勸他的。他在廣州黃埔軍校讀過書，他去了我們的民團就一定會勢力壯大，不會受人欺侮！
同桂榮這事我做不了主，要等他回來定。
馬四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這是送給他的一支最好的手槍——駁殼槍，這是安家的銀元。
同桂榮馬四，這我就更不敢接了，你這是把我往閻王爺那兒送啊！你還是拿走吧！你讓我多活兩天，過幾天安寧日子吧！
馬四那——，（借勢收槍、銀元）不過你得給景桂把我們的心意說清楚，來不來請他自定。
同桂榮那好。
馬四那我就走了，改日我再來拜請。（下）
同桂榮你走！
劉培基端水煙袋上。
劉培基桂榮啊，景桂還沒有消息？
同桂榮爹，還沒有。
劉培基那剛才是——
同桂榮噢，剛才是景桂的老同學馬四，來拉景桂入夥。
劉培基啊？又是來拉他入夥，還嫌張狂得不夠啊！這年頭啊——
（唱）咱不缺吃來不缺用，
就是日夜難安生。
孔孟聖賢一邊扔，
景桂偏愛胡折騰，
拉竿起事險喪命，
天性是個孫悟空，
回家你要把他勸，
再莫亂闖胡成精。
同桂榮噢，是。爹，你知道我一個女人家怎麼能說下他麼！
劉景桂那好，看我回來教訓他！
景桂母帶貞娃子上。
貞娃子爺爺，媽媽。（二人應。
貞娃子爺爺抱。
劉培基嗯——（不悅，嗔怪，未抱。
（貞娃子哭。
同桂榮貞娃子，不要鬧，爺爺有事，媽媽抱。（抱）
景桂母哎，先生，你在外邊訓學生訓人訓慣了，還訓到孫子跟前來了？在家裏你可不要擺你那臭架子，整天吊個臉，看把娃嚇了著！
劉培基都怪你，慣壞了兒子又慣孫子，沒大沒小地不懂規矩。
景桂榮噢，好，怪我，現在你不心疼，死了就沒人哭你！
劉培基我死了就不叫人哭，哭了我也聽不見！
景桂榮哼！你就是個死倔，書把你給念癡了，連個親情都不要了！在世不積德，死了沒人背！
劉培基噢，那好好好，貞娃子來，讓爺爺抱抱！
貞娃子（破啼為笑）爺爺——
（一家子轉為歡樂。入內。
劉誌丹穿戴破爛，難民裝飾上。
劉誌丹（唱）幾起幾落形勢變，
屢敗屢挫誌彌堅，
隊伍常聚又常散，
心中常思井崗山，
有大山依托好迂回作戰，
民眾擁戴左右逢源。
革命由小漸變大，
從無到有火燎原，
深思孰慮成至見，
要建造自己的鐵營盤。
貞娃子，貞娃子。
貞娃子聞聲跑上。
貞娃子爹爹！
劉誌丹哎，還不快來親爹爹一下。
貞娃子（親吻）嗯，嗯，爹爹，你給我帶什麼好吃的？
劉誌丹（在身上摸了半天）給，這兒還有個洋芋蛋。
貞娃子嗯，不要，不要，有洋糖嗎？
劉誌丹嗯喲，沒有碰到貨郎還沒買上。
貞娃子（哭）嗯——爹爹不好。
（劉誌丹又從身上摸，搜出一塊洋糖）
劉誌丹貞娃子別哭，你看這是什麼？
貞娃子（接過）洋糖。
劉誌丹爹爹好不好？
貞娃子好！
景桂母、同桂榮上。
景桂母景桂，你回來了。
同桂榮貞娃爹，你回來了。
（劉誌丹一一回應。
景桂母還沒吃飯吧？快給做飯去。
同桂榮還是做蕎麵餄餎？
劉誌丹對！
（同桂榮下。
景桂母看你也黑了瘦了，老在外跑也不是個事啊！
劉誌丹等這會兒一過去，情形就會好轉的。
景桂母貞娃子，下來，讓你爹先歇一會兒。
貞娃子哎，奶奶。
景桂母景桂，你也歇一歇。
劉誌丹我不累！
景桂母貞娃子來，跟奶奶走！（下）
劉培基上。
劉培基景桂。
劉誌丹爹！
劉培基怎麼搞的？像個要飯吃的叫花子回來了？
劉誌丹國民黨高桂滋的隊伍從西安打過來了，我們失利了，所以才成了這樣……
劉培基哼！我就說你別鬧騰，憑著咱的地，騾馬牛羊，幹上一陣，還沒有你的好日子過，偏不安生！你爺是清朝的舉人，我還是個秀才，你呢，就要壞了這個書香門第的家風。看看怎麼樣，事來了沒有？
劉誌丹這就叫革命，革命那能一番風順？
劉培基哼！革命，革命，你給老子革的好命！你把我的長工張萬銀拐跑了，他結婚借了我的大洋也一風吹了；前些年，老子聽了你的話，獻出去幾十坰地，近百隻羊，兩個元寶，兩頭牛，兩頭驢，可是得了個什麼好處呢？你這個革命是先革家庭的命，革老子的命啊！
（唱）革命那有這革法，
革來革去革自家，
家產幾乎踢打光，
還讓人把牌坊挖，
東躲西藏無定居，
難道要把全家人的命都來搭？
劉景桂爹，你先不要上氣，說話咱得分清是非。
劉培基分清什麼是非？
劉景桂爹，共產黨領導幹革命，燒糧燒房是國民黨軍隊幹的，怎能拉到一塊呢？
劉培基你不鬧革命，那來這些事？
劉誌丹沒鬧革命前，國民黨不是照樣抓人殺人嗎？而且不是比現在更隨便嗎？
劉培基住嘴！你要革命，就少進老子這個門，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敲著水煙袋）
（劉誌丹不惱不笑不吱聲，找來茶壺倒水喝。
劉培基我就知道你是個敗家子，我這個家非丟在你手裏不可，說不定命也得貼賠進去！嗯，劉家哪條風脈給轉了，怎麼生下你這個逆子？
（氣急敗壞地下。劉誌丹無奈尷尬地苦笑）
劉誌丹（唱）氣頭上難將父來勸，
誌丹有苦口難言，
鬧紅不免有複反，
惹得家鄰都不安。
我有心就此洗手再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