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峰
雨季到來,接連幾場雨落過後,地處上黨一隅的老方山日漸爽潤起來,加之每日裏那夜間驟起的煙嵐的一次次濯洗,整座山越發地生動靈秀了。煙嵐退去後,天更高更藍了,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激動,熟諳野趣的人們早已聞到了那讓人心動的菌香味。
這裏山巒起伏,林大山深,而眼下的溫、濕度正是鬆蘑的爆發期。瞅個閑,相約二三好友,乘著濃濃霧色,趕在太陽出山前到達目的地。然後,循著那濃鬱的香氣,盡情地在方山腹地轉悠、尋訪。穿行在山巒溪流、花朵飛鳥之中,往返於一次次搜尋的快樂之間,那感覺是如此的愜意!這是采山人一年當中最美的一段時日。置身薄霧籠罩的山林,嫋嫋騰騰,如幻如夢,幾如進入仙境。於是,身心一下子濕潤、青蔥起來,五髒六腑像灑了水的豆芽似的瞬間水靈、鮮活起來。空山穆穆,萬籟俱寂,山鳥呀昆蟲呀都還沉睡未起,隻有含著清露與野菊花味的曉嵐曖昧地圍在四周。這裏撥一撥,那裏尋一尋,時而彎下時而蹲下,雙足輕盈而詩意地穿梭在那一麵麵開滿野菊、薄荷與黃蒿的山梁上,雙手一次又一次將或大或小的鬆蘑放進提籃時,激動會一次又一次地幸福你的身心。
我常會輕易地陶醉在那一次次的搜尋與發現中,每一次的發現都能發自心底地感到一種驚喜,尤其每一次采摘時的那種心靈震顫更讓人激動不已。漫山的鬆蘑散漫無際,肆意出沒,仿佛億萬傘兵一夜之間散落在了林中的每一個角落。從鬆林裏飄溢出的鬆蘑香,夾雜著腐殖土的氣味,讓人如癡如醉。進山者若有一個嗅覺靈敏的鼻子,那既是一種享受,也能導引你采到更多的鬆蘑。采蘑的老手,大都不到林深葉茂的密匝之處,那裏盡管也有鮮嫩肥碩的大蘑菇,但采起來未免太過辛苦,有時不小心,要麼腳下一滑崴了腳,要麼樹枝顫動刷了眼。頂好是在那較疏朗的林間空地采擷。運氣好的時候,每撥開一蓬蒿或一叢草,都會讓你眼前一亮。但凡發現一個時,在它周圍必能找到另外幾個。鬆蘑長相俊秀,眉眼流波,菌背無折,菌肉厚實,菌蓋上有一抹乳黃,就是那種雞雛一樣的黃。那尚未褪去菌裙的,乍一看去,像一位頭戴鬥笠、微露玉腿的山姑,在那裏亭亭玉立,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愛意。難怪本地人把它叫做娥子,那真是菌類中的嬌娥啊!林中野生菌還有很多,如馬勃、豬耳菇、油傘菇等,還有毒性很強的蛇頭菇和鬼筆頭菇以及一些鮮豔得叫不上名字的菌類。但人們大多隻采鬆蘑,一為它生長最多又是菌中至品,二為不怕誤采誤食而引起中毒。其實,辨別野蘑是否有毒非常簡單,但凡色彩豔麗又無任何昆蟲噬咬痕跡的就必是有毒菇了,而可食用菇類或多或少總會有一些昆蟲的咬痕。物競天擇,大自然有自己的不二法門,昆蟲家族早將祖上血的教訓寫進了本族的遺傳基因。鬆蘑之所以一出土就被蟲子盯上,說明它味道好極了。也見有小黃螞蟻從鬆蘑體內鑽進鑽出,以為螞蟻也咬食鬆蘑,仔細觀察,才發現它們的忙碌是奔著其他昆蟲繁衍在菌體內的蛋白質含量豐富的幼蟲而去的。
由於是突然之間闖入一片領地,便多有驚擾“山民”的時候,有時會撲棱棱嚇起兩隻山雞,那淩空而過的影子像劃過一道七色彩弧;遭遇兔子時,兔子反倒顯得不是很驚慌,片刻呆愣後,便轉向而去,甚為處驚不亂;一般不用擔心蛇,它在離你很遠時,就聽到了你踩踏地麵的聲音,從而快速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