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光明
旁的村有沒有別名,我不了解,反正我們村色頭是有的,就叫“戲窩”。這哪是別名,不過一個不雅的外號是了,可能有的人會這樣講。
別名也好,外號也罷,雅也行,陋也可,總之我們色頭村是被外鄉人這樣稱道的。
說我們村是戲窩,確實不假。我小的時候,我們村劃分成南、西南、北、東北四條街。四條街各有一架戲箱,加上“仁盛永班”的一架,就有五架。色頭村在陶清河上遊一條支流的河穀中,雖然是一個中心村,不算小,但一個村裏有五架戲箱,可也真夠得上多了。每年正月天,四道街都要搭台唱戲。唱戲的都是本街本村的人。你說,這叫戲窩子不是很夠格的麼?
說色頭是戲窩,其內涵還在於她是落子劇種的發祥地。故而又有色頭落子的稱謂。世間一切事物,都是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到一定規模,才成氣候的。色頭戲窩之形成,當然也不例外。追溯其曆史淵源,在成為落子戲窩之前的上世紀一二十年代,村子裏演唱幹板秧歌就盛行了,也就是說這個戲窩子老早就在構築了。後來走上落子之路,還多虧了一個叫趙栓厚的領班人。他為了讓色頭戲在鬧紅火圖高興的娛樂演唱的基礎上提高一步,走出去,走上更廣闊的天地,便先從洪洞請來一位叫崔水則的師傅改學“小落子”,組織了個“三成班”。數年以後,他又花了一台戲價的現洋,從黎城請來王三和、王恒羅等名藝人改學“大落子”,並改“三成班”為“天樂意班”,一邊演出一邊學戲,從而更新了劇目,培養了人才,演技漸高,效果極佳,影響越來越大,活動的範圍也由過去隻能在長子、高平兩縣毗連之區域逐步擴大,足跡遍及澤、潞各地。色頭落子戲的名聲便在上黨傳揚開來。就在這一曆史進程中,色頭村的趙迷則,通過自己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勤奮刻苦的深鑽細研,日趨走上成熟老到之藝術境地,成為聲名遠揚的上黨落子戲著名演員。到了30年代中期,色頭落子戲又由本村估衣鋪吳小憨主管,更名“仁盛永班”,並吸收外村名藝人鴻喜、保玉、英英等入班出戲,直至40年代中期長子縣新生劇團之組建。我想,若說縣新生劇團是以這個班底為基礎,又吸收其他藝人組建起來的,該不是什麼誇大不實之詞吧!
色頭村之所以能成為這樣一個頗具名氣的“戲窩”子,還多虧了有造就這樣一個“窩”的客觀環境。
“家有三鬥糠,不讓孩子進戲坊”這一來自昔日、但如今仍在一些人的心靈上作祟的俗語,足以說明在舊社會,唱戲是一種備受歧視的行業。記得“文革”期間住學習班,聽原晉東南地委宣傳部郭旺才部長作個人檢查交代時,曾談到他小時候因家道貧寒而走進學唱戲這一行,是承受了自己死後,家門族人不準其入祖墳而成孤鬼這一人生極大苦楚與悲痛的。然而,在我的故鄉色頭村,卻不是這樣。隻要你願意學戲唱戲,就行,沒誰反對。我的兩個學戲唱戲的本家叔叔,其家境都是比較好的,但他倆學戲唱戲時,他們的父母及本族家門裏的人沒一個反對的,而且還都十分高興支持呢!他們倆後來竟也都學成了好把式。我那位懷盛叔攻學旦角,主演青衣,記性特好,將整本整本的戲文全都記在了肚裏。他既是登台表演的主角,又能拉場排戲當導演。所以後來在高平縣三甲村教戲時,便帶出了一班優秀落子戲。這個班四處演出,影響甚大,深受群眾歡迎。後來便被縣裏吸收轉成為“高平縣紅星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