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送羅平凡到市賓館的時候,齊貴山、房小虎也下了車。兩人正商量是湊局子打麻將,還是去小白樺美容美發中心瀟灑的時候,房小虎的手機響了。他的手機一掛,齊貴山就聽明白了計時策來電話的意圖:“怎麼樣,瞎他媽的整,老爺子惦記上了吧?”房小虎尷尬著臉說:“喂,我說老兄,姓羅的確實沒整事吧?”齊貴山埋怨道:“我不是說了嗎,沒等進間就跑了。”然後用教訓的口吻說:“大會上你沒聽嗎,你那一個條子讓他警覺了,他實話實說,先發製人,而且那‘實話’中又摻了點小假話,把你寫的那埋汰他的條子,改成了什麼這裏的幹部監督意識強,先聲奪人,誰要想造什麼輿論都不好造了。小子,我跟你說吧,咱倆跟著轉了這一趟,你看出來了吧,這姓羅的不白給!”

“老兄,”房小虎眼珠子一轉,“咱們能不能在白華身上做點文章,弄點‘景兒’,助咱計市長老爺子一臂之力。反正姓羅的沒注意那天在白華那裏是咱倆。”

“哼,你小子就是耍小聰明,那還不多虧老兄我戴上眼鏡,讓你剃了兩撇小胡。”齊貴山賣乖說,“弄景兒,你以為這玩政治是誰都能玩得滴溜轉呢,還得學老爺子,人家老爺子弄景兒弄得棒!想在官場上弄景兒,那可是玩政治,玩腦袋,當個包工頭還行,玩政治……”

“沒準兒!”房小虎蠻有把握地說,“要是鼓搗鼓搗白華,讓‘景兒’從她那裏出,準保能向老爺子交上差。要不,我寫那個條子,好像對老爺子說了假話似的,誰不知道咱倆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誰他媽讓你溜須舔腚不要命了,臭他媽包工頭子,經濟上溜就行了,還想玩政治。”齊貴山也擔心,要是自己不配合,房小虎這小子會拐彎抹角地到老爺子那裏說他的壞話,便放緩了點口氣,“我看夠嗆!”

齊貴山一軟,房小虎就硬:“保證沒問題,咱倆把她請出來,到大酒店裏找個單間,我說你溜縫兒……保證沒問題。”房小虎心裏畫魂兒嘴上硬,也是在給齊貴山打氣兒。

齊貴山叫號:“你敢保證?”

“敢保證。”房小虎說,“白華給我按摩的次數多,我能掌握住她的小心眼兒。”

齊貴山也動搖了:“你小子怎麼弄吧?”

“打賭,”房小虎從手上摘下那塊價值二十八萬的金殼手表往他手裏一塞,“我要是輸了,就輸給你這個。”

二十八萬的東西在齊貴山那裏雖然不算大,也足以引他動心。他往兜裏一揣,使勁握住房小虎的手說:“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這玩意已經戴了好幾年了,咱來個固定資產折舊法,要是我輸了,我給你二十萬。”他心裏想,要是真成了大氣候,計時策把羅平凡擠走了,就可以去老爺子那裏討好,經濟上損失二十萬,政治上說不定撈回多少個二十萬呢。兩人商量好,由齊貴山出頭打電話,設點兒小圈套兒,把白華請到元寶海鮮大酒店。小圈套果然很靈,他倆打車來到富民路海鮮大酒店,選了個單間,剛坐下,白華就風度翩翩地來了。白華把風衣一掛坐下,房小虎就遞上菜譜說:“白小姐,今天我請客,感謝你賞麵子,你先點兩道菜。”

“不忙,”白華接過服務小姐倒好的一杯茶說,“等尤局長來了再點吧!”

齊貴山說:“白小姐,尤局長剛剛來過電話,說請你包涵,他突然有點事兒走不開,叫咱們點菜先用,過會兒抽出時間來,一定來。”

“噢,”白華一皺眉頭,略顯掃興,忙賠笑臉,“好,那我就點兩道菜,四隻小青龍,每人一隻,再來一隻龍蝦。”

“好好,”房小虎心裏嘀咕,看來真像齊貴山猜的,要是不說尤熠光來,還真請不動她,點小青龍還帶了他一隻!他對齊貴山說:“齊老兄,我的上司,請你再點兩道。”

齊貴山接過菜譜,翻了一頁瞧著說:“來一隻俄羅斯甲魚,紅燒,再來一隻象拔蚌。”點完把菜譜遞給房小虎:“你做東也得點兩個。”

“行了,等尤局長來了再點,”白華一旁當起家來,話題一轉,“怎麼芬河市都哄哄說尤副局長的弟弟尤熠亮把新來的羅書記打了?”

房小虎說:“我為這個到他弟弟家去了……”接著對記菜單的服務小姐說:“好,先上這些,一會兒客人來了再點。”小姐問:“需要什麼酒水?”房小虎一一征求意見,最後確定隨著白小姐的興致都喝藍帶啤酒。

“唉——”白華歎口氣,“看上去尤局長弟弟那人挺老實的,怎麼幹出這種事?”

房小虎故意把話扯開,先開始了攻心戰術:“我說白小姐,有點兒事想求你,不知道行不行?”

“太高抬我了,我一個開美容美發的你們能有什麼事求我?太榮幸了。”白華喝口茶說,“我知道,無非來了好小姐叫我給你留著唄!”

房小虎“嘿嘿”一笑:“你怎麼把大哥看成這樣了?說正經的。”他指指齊貴山又說:“我們哥倆兒常去那裏消費,最近我攬了一個大工程,來些體麵人,準備全部到你那裏消費,能不能打打折呀?要是有君子協議,我先給你轉去二十萬。”

“好說,你就轉吧!”白華一聽心裏很高興,“我那裏生意火,你們這兒都知道,就是去前也要提前一個小時給我先打個電話。這麼樣吧,昨天我招來了八個俄羅斯小姑娘,用她們洗頭按摩,也收平常的價,這就等於打五折了。”

白華的話音剛落,服務小姐端上了清蒸小青龍,四隻八瓣擺滿了一盤,房小虎打開一瓶啤酒先給白華倒上,又給齊貴山倒,最後給自己倒上,舉起杯來說:“感謝你的關照,敬你一杯!”

“說句老實話吧,到我那裏去玩,一是安全,二是小姐漂亮,對你們這些頭頭腦腦的來說,安全很重要。”白小姐一飲而盡,先後給齊貴山、房小虎倒上,自己也倒滿一杯,舉起來很感激的樣子,“這樣吧,借花獻佛,感謝你們二位的捧場,下次去玩,我請客!”說完一飲而盡。

互相敬酒間,菜已上齊,禮節已過,相讓著品嚐起菜來。

“齊主任——”白華瞧著盤裏隻剩一條小青龍了,便問,“你問問尤局長到底能不能來了?給他打個電話!”

齊貴山抱歉地說:“白小姐,真不好意思,今天真是請尤局長來陪你的,沒想到他弟弟為那事要接受處分想不通……等等,咱們再等等,說不定正煩心呢,還是別打電話了!”

“這事兒對尤局長也能有點影響,他得去平一平。白小姐可能聽說了,尤局長要當常委組織部長啦!”房小虎故意賣關子後說,“白小姐,你知道不?尤局長他弟弟打的羅書記就是昨晚到你店裏那個讓你領進小間的……”

“啊?”白華瞪大了眼睛,“他就是新來的市委書記?羅書記?”

“沒錯,”房小虎乘機而入,“那個羅書記進去多長時間?跟沒跟你……”

白華一挺身板:“你說什麼?他根本就沒進呀……”

“咱們又不是外人。”房小虎一擠眼說,“白小姐,進就進嘛,他耍沒耍不正經的,你正經就行唄……”

白華有點急了:“沒有就是沒有嘛,你要幹什麼,你……”

房小虎有點乞求的樣子,“我就是想問問,他和你……沒和你耍……”

“和你媽耍了!”白華聽到這裏頓時火冒三丈,“嘩啦”一聲掀了桌子,扭身要走,又斜回身,手指著房小虎連哭帶怒斥:

“姓房的,你是什麼東西!想拿我開心,我找市長告你去,你瞧著,嗚嗚嗚……”

白華一陣旋風似的走了。

“丁零零……”

計時策聽秀娜和妻子對話時屏住呼吸,一陣緊張,心情剛緩和下來,忽聽客廳裏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接起來聽了兩句,就知道了名堂,便“啊啊啊,是是是”的點頭應酬,最後說:“那好,來車了,我馬上就去!”然後告訴妻子說:“沒事兒,不用擔心,就是新來的羅書記讓交警隊長尤熠亮打了那點誤會,出了點緊急情況,必須立即去,要是天晚了就住在賓館不回來了。”麗娜擔心地囑咐了幾句。計時策像市長辭別客人一樣,告別了沒盡興的小姨子匆匆走了。

打來電話的是房小虎。白華掀桌子大鬧海鮮大酒店走後,齊貴山也懵了,房小虎急得滿頭大汗,團團轉,無奈給計時策打了電話,怕白華真的告狀,把事弄大了。

計時策剛下樓梯,手機響了,一聽是白華,忙說,我馬上到你家。走出樓門,便躲路燈,避人影,悄悄溜進了白華家。

這回,白華沒有像往常打開門鎖後神秘兮兮地在門後等著,上好門鎖陪計時策一起進臥室。她把門鎖打開,就回到臥室趴在桌上,嗚嗚哭起來了。聽到輕輕的門響,她披頭散發、滿臉淚痕地一下子坐起來,衝著計時策就說:“我要告狀,告房小虎、告齊貴山那兩個王八犢子……”

“小點聲,”計時策說,“有話慢慢說,深更半夜的,讓鄰居聽著像什麼玩意兒?”

白華還是不放低聲音:“房小虎誣蔑我,說新來的羅書記昨晚到我店裏,讓我領進了小間,和我耍了流氓……嗚嗚嗚……”

計時策不由自主地問:“到底耍沒耍呀?”

“啊?”白華忽地坐起來,發瘋似的說,“你也懷疑我?我不活了……”說著拿起床頭桌上一瓶安眠藥就要往肚裏吞。

計時策急忙撲上去:“小華,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是問問嘛……”說著把她抱進懷裏,把藥奪過來裝進了自己的衣兜。

白華抽搐著說:“你要是也不相信我,我就寫封遺書,死給全市的人看。”

計時策一聽怕了,這也是個能弄出驚天動地事的女人,忙堆笑臉:“小華,除了你我還相信誰呀,聽見房小虎給我打電話,我罵他個狗血噴頭,正要趕到你這兒來,一下樓梯,正好接到你的電話……”

白華一想,可也是,要不來不了這麼快,便放緩了口氣:“我要是幹那種缺德事兒,還怎麼有臉見你呀……嗚嗚嗚……”

“我相信,”計時策的心也放鬆下來,“今兒晚不回去了,這就是咱們重要的紀念日……”

白華心裏樂了,臉上還有氣樣兒,心想,計時策呀計時策,過去你是牽著我走,這回,我可要牽著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