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凡問:“奇峰,你怎麼走到這兒了,是不是找我?”
“是,也不是。”丁奇峰看看手表說,“本想和你說幾句,又覺得你太累了,就想走,明天抽空再說吧。”
“嘿,咱不是七七級爺們兒嗎,”羅平凡笑笑說,“你怎麼還娘們兒起來了,你們不也是一樣跟著累嗎,有話就說!”
“大師兄,”丁誌峰咂咂嘴讚歎說,“處理元寶村民上訪一事兒太精彩了——”他說著伸出大拇指說:“爺們兒,特七七級的爺們兒……”羅平凡被感染來了情緒,朝他肩頭猛來一拳說:“嘿,你也學會吹捧了!”丁奇峰想要回拳,羅平凡躲一邊去了。他收回拳說:“我在人群裏觀察得、聽得清清楚楚,剛才,我在散會的人群裏聽,也問,農民的群情激奮,發展水田補貼的事情我聽李迎春書記說,款項已到村裏的賬戶了,加上這一上訪事件處理得這麼妥當,群眾求發展致富的積極性起來了,就像一堆已經點燃了的幹柴,咱們可得引導好了呀!我覺得,你就是新時期的焦裕祿,當年,焦裕祿是帶領蘭考人民治沙解貧,你如今是帶領芬河人民治亂致富……”
“停——”羅平凡說,“這話隻能是老同學背後開開玩笑,當旁人可不能亂說呀,特別是葉小冬那小子,嘴快……你說,怎麼引導好?”
“那當然了,隻能是背後這麼說,”丁奇峰忍不住轉了話題說,“我在你忙中偷閑,通過調查發現,要發展現代化高科技農業,這裏缺的是人才……”
“好,說得好——”羅平凡問,“你說該怎麼辦?”
丁奇峰說:“我想,能不能引進些農大畢業的七七級爺們兒……”
“我也想過,”羅平凡說,“恐怕很難,現在,到處缺人才,聽說有的地方為爭七七級畢業生都打起來了,特別是我們這種七七級爺們兒生,有實踐經驗,又學了知識……”
“你聽我說,”丁奇峰說,“這件事情別人幹不成,隻有你這個七七級爺們兒的爺們兒才能幹成,別的農大是沒門兒,你想呀,你是咱溫春農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在學校就有號召力……”丁奇峰開個玩笑說:“那幾個對你好的女生,你一動員就能顛顛跑來!”
“拉倒吧,可別開國際玩笑了……”羅平凡想起了和妻子的糾結說,“可別沒事兒找事兒了。”
“你我的女人都心細如牛毛,”丁奇峰說,“嫂子的事情我去搞定。”
“不賴人家心細如牛毛,”羅平凡說,“現在婚姻開放,不能讓人家不多想……”
羅平凡說:“你的婚姻問題,我知道這怨你愛人,她去過學院看你,我可以斷定是個厚道老實人,你要允許人家有過失,何況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複婚才是咱七七級的真爺們兒……”不容丁奇峰說話,羅平凡指著他說:“你這事兒我搞定了!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孩子,嘿,讓我看到了,那天晚上,你偷偷看夾在錢包裏你兩口子和孩子的照片呢!”丁奇峰尷尬地笑了:“現在太忙,你的和我的老婆出現的這些新情況,容我緩一緩處理。還是說引進人才的事兒,還有,你在清河縣當過副書記,認識各縣的領導,你去說一說,引進人才可以下崽兒,用人才培養出有實踐經驗的人才再輸回去,特別是幾個水稻大縣,他們會同意的!”
“好,你不愧是我的高參呀,”羅平凡說,“我想過,但是又自否了,你這麼一說,我有信心了……”
“好,就這麼定,天快亮了,你該眯一會兒了,”丁奇峰說,“你忙你的,我明天還要和迎春書記深入研究元寶村旱改水的問題,力爭一舉成功,後年在全市推廣。”
“好吧!”羅平凡說,“你才不愧是咱七七級的爺們兒呢!”
“你也別亂吹捧了——”丁奇峰給了羅平凡一拳走了。
羅平凡確實是太累了。他累的不僅是身子,更主要的是累腦子。他和衣往沙發上一躺,竟連個枕的東西也沒有,就和衣睡著了。還打起了輕輕的鼾聲。
聲聲雞鳴啼破了鄉村黎明的寂靜,東啼西唱,南起北接,此起彼伏,在清新甜蜜的晨空中傳送著,飄蕩著。
羅平凡被啼聲喚醒,朦朧中睜開眼睛,有一種沉睡了一宿的感覺,一看手表才知道,僅睡了四十八分鍾。雞鳴聲聲,他並沒感到心煩,聽來反而覺得那麼愜意,那麼親切。他輾轉側身,又閉上眼睛,怕驚動了楊小柳,想再睡一會兒。不料,楊小柳輾轉摩擦沙發的聲音在向他報告,也睡醒了。索性提議:“小柳,咱倆在村裏轉轉吧!”小柳應聲,兩人起身一起走出了村辦公室。
村街上已經不平靜了,有的啟動小四輪車去市裏賣秋菜,有的牽牛套車要去起土豆,有的開窩門放雞鴨,有的抱柴做飯,家家炊煙嫋嫋……看到這些,羅平凡一陣高興,一場堵塞鐵路交通的大越級上訪案,終歸被製止了。他隱隱感到,如果這次調查處理不妥,再爆發起上訪潮,將勢不可擋,後果也不堪設想……
他想給史永祥打個電話,但猶豫了,市委辦公會結束剛一個小時多點兒,自己睡了四十八分鍾,史永祥回市裏,大吉普需要跑四十分鍾,最快的速度也就是剛躺下進被窩,算了,不能把幹部們都累垮了呀。他剛把手機揣進兜裏,鈴聲卻響了起來。
“喂——我是李迎春,我猶豫好一陣子才給你打電話。我以為你正在夢裏,猶豫中打通了你的手機,原來你還沒睡,有件事情著急請示呀。”
“李書記,你在哪?”羅平凡感動地問,“你沒休息?”
李迎春回答:“會後,我直接趕到原山鄉了,這裏是我們市典型的澇窪區,農民對發展水田和蔬菜棚室生產積極性相當高。現在有一個問題,按我們的計劃必須把水稻育秧大棚和蔬菜大棚的架子搭起來。我和市有些物資部門聯係了,生產資料公司的木杆很少,鋼筋倒不缺貨,他們答應,需要多少,他們可以立即組織進貨。不過,我一算,用鋼筋做棚架,成本比較高,農戶又是頭一年幹,村民、村長和鄉裏的幹部都提出要清山砍林,伐一批直徑十公分左右的小樹做棚架杆,你看怎麼樣?”
羅平凡一猶豫問:“什麼林?”
“野生林,”李迎春回答,“我們市區的山,都是些漫岡,長的是野生林也是雜生林,多是些樺樹、楊樹、椴樹和橡子樹,也叫柞樹,這種樹最多,很難成材,長個十年八年也不見粗不見長,就像癡呆人似的。”
羅平凡停住腳步:“我在清河縣,那裏是一馬平川,還真沒遇到這問題。砍這種樹是否合適,需要什麼手續?”
李迎春:“這些漫岡林子叢生雜亂,前幾年,市林業局曾一次次搞過清山,間伐了一些。隻要市林業局批準,寫個報告給省林業廳備案就行。”
“這不很簡單嗎,”羅平凡說,“你就和市林業局說一聲,讓他們積極支持市委市政府這一重大舉措。什麼是為經濟建設服務?這就是。”
李迎春歎口氣:“林業局長一般人不理,他是計市長的弟弟,叫計德山。我給他打電話了,他不耐煩地說,必須請示市政府領導。我又找到主管農業的副市長,副市長說必須請示計市長。”他放大聲音強調說:“羅書記,這是一件非辦不可的事情,你看,是你和計市長打招呼,還是我直接請示他?”
羅平凡說:“你直接請示計市長,就說我說的,然後把情況告訴我。”
羅平凡和楊小柳沒走幾步,手機又響了,李迎春報告:“羅書記,計市長回答很幹脆,沒打磕兒,說羅書記同意就照辦。”羅平凡裝起手機,一陣輕鬆驅光了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