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祥,前幾天我給你布置的那些事情,其實應是反其道而行之,與春節群眾普遍給領導送禮唱對台戲!”羅平凡問,“除夕之夜心連心活動準備完了?”
史永祥說:“上周我們召開了各直屬單位負責人會議,說明了市委的號召:除夕之夜的十點鍾,每名黨員領導幹部帶著一名普通幹部,自己準備麵粉、豬肉、蔬菜和鞭炮,到貧困戶家去過春節。我強調說了,這項活動羅書記帶頭,希望黨員幹部帶頭參加,但不強迫……我和辦公室小高分好了範圍,各鄉鎮和企業十點鍾以後都有領導在辦公室等候,要求必須用自己的錢買東西給貧困戶送禮,到時候,我要看看能有多少人自覺主動……”
羅平凡問:“大家對這項活動有什麼反應沒有?”
“有,”史永祥說,“聽說有人背後議論,說這是形式主義、花架子。”
羅平凡說:“就是形式主義、花架子,也要把一些幹部逼進、引進貧困老百姓家,讓貧困老百姓感受點黨和幹部的溫暖。還有一點意義,到集合時我再講!”
史永祥說:“既然定了,不管他們怎麼說,都要堅持搞!”
國產三菱大吉普從市委家屬房前的大道穿過,駛向平房區的時候,史永祥說:“平凡書記,前幾天,曉林副書記對我說,要讓房產局給你串串房子,串到市委家屬樓裏來……”
羅平凡說:“大家都住著怎麼串?”
“副市級以上領導住的房子,倒是有應該串出來的。”史永祥說,“有位老幹部原是人大主任,不久前去世了,老伴也早就去世了,就剩他姑娘在裏住著,可以把她串到別的樓房去,給個適當麵積,很正常。當時我也想,住進市委家屬樓裏也安全些。”
“暫時這麼住著,以後再說吧。”提起曹曉林,羅平凡問了一句,“永祥,前幾天,我聽曉林彙報關於黨代會籌備情況後,怎麼覺得他有些低沉呢,也可能是我的錯覺……”
史永祥說:“不是錯覺,你的感覺很準確。我也察覺到了,前任書記來時,他配合計時策搞排擠活動,蹦得很歡。現在,在你和計時策之間,他已經看出你不是好欺負的茬子了,是進亦憂,退亦憂呀。”
“是這樣?”
“當然,”史永祥說,“他想轉向靠近你,那邊又有個計時策用小繩子拽著;想撲在計時策懷裏,又看出了你能站住腳的趨勢。我看,他已經做好了第三手準備。”
“什麼是第三手準備?”
史永祥說:“就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時候,到一個清閑的崗位上去混官度日。”
“這是什麼意思?”
“摟錢呀!他那個老婆不是東西,曉林怕老婆是機關幹部中出名的,都是他老婆的招兒。”史永祥說,“你記得一個半月前,我陪你到醫院去看他吧?有人傳說,曉林做痔瘡手術是他老婆的主意,聽說他的痔瘡都二三年不犯病了,為什麼還要割?有人說,曹副書記往醫院裏躺那麼十天八天,這一個屁眼子就能割出幾十萬元的效益來;還有的說,第七天就該出院回家了,他老婆一算計,還有幾個中層幹部該來但沒來,就打電話或讓別人捎信兒,拐彎抹角兒等著來看他,來表示表示。”
羅平凡說:“他這樣?你這麼了解?”
“你放心吧,沒錯。”史永祥說,“我倒不是向書記表白我的洞察力怎麼樣,對計時策和曹曉林這兩個人,可以說我把他們透視得入木三分。”
羅平凡細細回味,自從來到芬河市以後,史永祥沒少談及這兩個人,他越來越覺得除了言辭偏激點兒外,越來越和自己觀察、感受的貼近了,也從心裏佩服史永祥善於觀察人。
史永祥輕蔑地冷笑一下,說:“你大概不會聽說,曹曉林副書記又有新段子了。”
“什麼新段子?”
“他本來是住在市委家屬大樓裏,距春節還差八九天的時候,突然搬進原宅的獨院平房裏去了。”史永祥說,“住在這市委大樓裏,來人送禮的出出入入,抬頭不見低頭見,再說,那個門鈴總響,讓左右前後聽著也不好。”
羅平凡問:“住進市委家屬大樓,原來的舊房不交嗎?”
“交什麼!名義上是什麼房改賣給個人,實際上有些實權部門對自己單位蓋的樓房,特別是一些領導的房子都是以很低的價錢賣給個人的。對,這也是群眾反映的一個強烈問題,就這個小小的芬河市,有兩處以上房子的不在少數。先別問這個,你聽我先把曉林副書記的段子講完。曉林原先住那幢獨院平房時,養了一條狗,又威武又凶,用粗鐵鏈拴在門口,說是晚上防小偷防壞人,這是一點;誰要是想到家去談點事兒,下屬要進去請示請示工作,那是沒門兒。他搬進市委大樓以後,他老母親在裏住著,那條狗還在那裏拴著,聽說要過年了,他一住進去,就把狗拴進倉房,還戴上了牲口的嚼子。”
羅平凡說:“這不是狗戴嚼子——胡勒嗎!”
兩人都發出了笑聲。
史永祥說:“你那黃河濤和你那幾個師兄師弟已經到芬河了,丁奇峰和葉小冬,還有人事局長在接待他們。咱們回去再晚,你也要去見見他們。”
“當然了,”羅平凡說,“我請他們吃串,喝啤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