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一笑:“頭一個問題其實隻涉及計算方式,期權當然是由全體股東出資組成的,幾瓶水都倒入一個池子裏還能區分是從哪個瓶子來的嗎?準確地說,我們希望即使在按比例出讓期權部分後仍能持有30%股份,所以,我們最初的股份是37.5%,而你們是62.5%,按3比5的出資比例,我們出讓7.5%而你們出讓12.5%,構成20%的期權儲備,結果仍然是我們持有30%而你們持有50%。至於你們已經向團隊裏的一些成員承諾過的期權,也將一並納入到這20%的池子裏。”
許克已經在紙上把這些數字用算式串起來推到曹原麵前,曹原看見有個孤零零的數字“70%”上被打了大叉,便立刻自以為明白了許克的意思——狡猾的戈登從未提過百分之三十以外的股份都歸他倆所有,原來保有百分之七十股權隻是他倆一廂情願的理解而已。
“關於第二點,我們畢竟參與過多家公司的投資和運作,在期權激勵製度的製定和實施上都有豐富的經驗,由我們派出的董事直接負責這項工作肯定是最佳選擇,他們當然會和管理層密切合作,而且,正像我已經說的,他們也要向董事會報告的,我相信你們兩位一定會是董事會成員。”戈登說。
許克又側身和曹原商量,曹原憤恨不已地嘀咕說:“不幹!從70%一下子變成50%,打死也不幹。”
許克把紙抓過來飛速寫了幾個數字,急切地說:“不能那麼算!本來也拿不到70%,讓出期權就隻剩56%,咱們其實隻少了六個點。”
曹原本已被眾多數字攪得暈頭轉向,隻好說:“反正隻要你滿意我就滿意。”
許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急促地說:“不行,你必須對我多說點什麼,胡說八道也行,不能讓他們認為凡事我說了算。”
曹原聽了卻隻是點頭,再說不出隻言片語,許克隻好又轉向戈登說:“我們都認為已經清楚你們關於期權問題的想法,請繼續介紹你們對其他問題的方案。”
格裏菲斯老頭一直目光灼灼地注視著許克和曹原,一言不發,戈登又提了幾個細節,都是作為投資方所關心的如何確保兩位創始人對公司長期承諾的問題,繼而話題一轉,說道:“還有一點,應該說不是我們的要求,而是期望。我們非常認可你們兩位對公司的價值和持續的貢獻,同時也請你們理解,我們雙方的長期利益是一致的,在投資到位後的一段時期裏我們不會追求快速退出套現,也希望你們不要追求太舒服的日子。你們能否承諾,在第二期融資成功前,你們的薪酬待遇保持在一個比較……合理的範圍,比如,凍結在當前的水平。”
曹原倒痛快得很,聽完許克的轉述就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沒問題。”
許克真想大喊一聲你傻冒,忍了忍才說:“你要給他們當廉價勞動力?他們自己都很清楚這完全是一個無理要求。”
“可咱們本來指望的也不是自己給自己發多少工資呀,那點小錢有什麼意思?咱們圖的不是股權增值、上市翻倍嗎?那才是大頭兒。”
許克心想我看你才真是大頭,是冤大頭,也顧不得再裝模作樣征求曹原的意見便口氣強硬地對戈登說:“我相信Vance已經向你們介紹過,我和曹先生到目前為止工資收入都是零!難道你們要求我們繼續無償地做下去嗎?我不認為零工資屬於你所說的合理範圍。”
戈登又是報以平靜的一笑:“Kevin,怎麼能說你們以前是在無償地做呢?你們現有的股份價值多少,我們投資後你們的股份價值又是多少,我想你早已經算出來你們的資產增值了多少倍,這不是你們已經取得的回報嗎?將來也是如此,你們的回報在於第二期融資或者上市或者並購時的資產不斷增值,這又怎麼能說是無償的呢?你們過去和現在都可以接受零工資,為什麼今後卻不行呢?同樣,我們派出的兩位董事也不會向董事會要求任何報酬,他們也將零工資地為公司和股東服務。”
許克不再給曹原翻譯而是直接反駁道:“我想你是把我們在公司中的兩種角色混淆在一起了。在投資進入前,公司隻有我和曹先生兩位股東,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們自己,所以我們可以接受零工資。但今後就不同了,公司不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了,我們不僅是股東也是經理人,你剛才說的資產增值是我們作為股東所應有的回報,而薪酬待遇是我們作為經理人所應得的回報,這是兩回事。我和曹先生已經討論過,我們不會接受零工資或任何隻是象征性的薪酬待遇。”
戈登沉默片刻,委婉地說:“無論是不是零工資,我們都希望現在可以約定一個明確的薪酬標準。請你理解,作為投資人我們當然希望公司可以為員工提供有吸引力的薪酬待遇,但不願意看到創始人的工資成為公司人力成本的最主要部分。”
許克的口氣也軟了些:“也請你相信我和曹先生不會對薪酬提出無理要求。我們的建議是根據獨立的第三方做出的互聯網行業薪酬水平調查來確定相應職位的工資標準,我們可以承諾不要求超出市場標準的更高工資。”
格裏菲斯老頭忽然插了一句:“Kevin,你最好征求一下你的搭檔的意見。”
這話看似隨意實質卻非常尖銳,因為越到最後關頭投資方越敏感,而他們最關注的已經不是公司盈利模式之類,而是創始人之間的關係。如果許克應聲照做就是敗招,不僅無助於證明他和曹原的親密無間,反而暴露出他的心虛。
許克沒有把頭朝曹原的方向轉動分毫,而是迎視著格裏菲斯的目光,自信滿滿地笑道:“說起來有趣,雖然我和曹先生也有時想法不盡相同,但我們即使在爭論的時候也都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麼。”
格裏菲斯像個老小孩兒一樣來了興致:“那你說說看,曹先生現在正想什麼。”
許克轉臉看一眼曹原,胸有成竹地說:“咱們可以做一個遊戲,我先把答案寫在一張紙上,你可以請Vance問一下曹先生對剛才關於薪酬問題的討論有何感覺。”
格裏菲斯向戈衛星做了個“有請”的手勢,戈衛星便問曹原:“剛才討論的是你和許先生今後的薪酬待遇,你有什麼看法?”
被晾在一旁的曹原正在強打精神與時差反應搏鬥,沒想到戈衛星冷不丁向他發問,一時怔住,戈衛星便把這個洽談間隙搞的小遊戲解釋給他聽,曹原懷疑地又看了眼許克,許克回了個鼓勵的眼神。兩個人便低頭在紙上寫下幾個字,在場的人都立刻看出他倆寫的不一樣,因為許克很快就停筆而曹原卻仍在龍飛鳳舞,當兩張紙都靜靜地攤在桌上,即使不懂中文的格裏菲斯等人也都能數出方塊字的數目不同。戈衛星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探身把兩張紙一左一右拿在手裏,笑著剛掃一眼臉上的肌肉便僵住了,所有人都詫異而急切地盯著他,他卻渾然不覺仍呆呆地盯著紙上的字。
許克的紙上隻有兩個字——“無聊”,而曹原的紙上就多出三個字和一個驚歎號——“真他媽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