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總是令人神傷。妖姬揉揉有些發澀的眼睛，再次看向窗外。
視線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再三辨認，遏製不住澎湃的心情。直到那人就要離開，她急急奔出去，低呼道：“誒，等等——八兩銀子！”
背影微微一僵，那人疑惑地轉身:“你是在叫我？”
“嗯！”妖姬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你兩年前救過我，還借了我八兩銀子。”她開心地不能自已，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行為已經越矩。
“哦？那你現在是要還我錢嗎？”那人也不在意，側頭睨著她。
妖姬興奮地將他帶到店中：“不錯不錯，順便請你聽聽小曲，吃吃飯，你不用客氣。”她當然興奮，因為看見這個人她就想到了那個彩蛋少年，想到了她回家的路。
擦拭了一下椅子，她招呼他坐下，又喚來唱歌最好的雲姬來唱最紅的曲子——《燕□□》。
“咳咳，我覺得姑姑看上那男子了……”蘭雅小聲地說，“那男子長得真好看。”
梅雅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瞅她：“可不要亂說，姑姑從未接過客。”後她又笑了，掏出帕子捂住嘴，點著蘭雅的頭：“你說的不錯，那男子可真是俊俏，說不定今天會發生意外呢。”於是梅蘭兩人湊在櫃台後麵，兩眼放出綠光。
而這邊，妖姬正給那男子倒酒。一杯滿上，她的心情好不容易有所平複，這才想起還不知對方的名字，急忙問道：“還沒有問恩公的貴姓，可方便告知？”
“顧清。”那人不緊不慢地到來，麵色清冷。“你呢？”
“哦，我叫……叫林心。”她瞥見他背上的劍，問道，“你是劍客嗎？”
“算是吧。”他喝了一口酒，看看台上舞動的紅衣少女，聽聽耳邊的婉轉歌聲，覺得很是享受，雖然他真的想不起來身邊那個豔麗的女人是誰。
“對了，我要還你800兩，你還記得嗎？那天你說要百倍償還的。如今我有錢了，嗬嗬，幸虧你當初的八兩。”妖姬在一旁絮絮叨叨，“我一直在等你，想著你怎麼還不來。現在你出現了，我總算是心安了。”
“嗯，還我八兩就好。”顧清又喝了一口酒，平淡地說。他早已忘了這個曾經幫助過的人，人嘛，活下來了就好，何必在乎過去。
“八，八兩？why？！咳咳，為什麼？”妖姬傻眼，世間還有不要錢的人？雖然他穿著白衣，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這並不表明他不愛錢！
“當初說那話不過是想讓你有點鬥誌，如今收回八兩也算物歸原主。”
“你可真是正人君子。”
“不，我隻是難得做好事罷了。”他答道，可是思緒卻隨著如水的歌聲飄散。他想起在燕國渡口，太子把劍交付他手。那搖擺的蘆葦，和冰冷的湖水。那遠去的歌聲，和死去的同伴。歌聲又近了，他的眼中又重新出現那個紅衣少女。
他忽然覺得心很癢。
“你是這裏的……姑姑？”他問道，拇指磨挲著食指的指腹。
“是啊~我很厲害吧？”妖姬連連點頭，期待著被誇獎。卻聽那人道：
“讓她陪我一晚吧。八兩銀子，夠嗎？”
“夠……當然夠。”她愣住，轉眼就笑開了。哈，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高人。
是夜，雲姬抱著琵琶坐在床前，顧清坐在桌旁。喝了口酒，他道：“唱兩首曲子吧。”
“客官想要聽什麼？”
“隨便，一直唱就好。”
那一整夜，房間裏的歌聲不曾間斷。
妖姬沒有想到戰爭來的那麼快，原因是趙國的國君遇刺，而刺客是燕國的人。他們把刺客的屍體吊在城樓上，妖姬走過城門時匆匆瞥了一眼，隻覺得那件染血的白衣很是眼熟。回到教坊，她把一圈子人叫到跟前。
“我們就此散了吧。大家平分銀兩，自謀生路。”她說。
“姑姑！離了這裏，我們怎麼活得下去？”蘭雅叫道，眼中蓄滿淚水。
“離開這裏，越遠越好。戰爭一旦開始，這裏便給不了你們庇護，相反，留在這裏反而會害了你們。人想要活下去，再多的苦難都可以承受，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活下去。人生不可能，不可能沒有光的。”妖姬淚流滿麵。人生不可能沒有光，即使她跨越了千年，她依然仰望著回去的光，渴望那未到的緣。
“可惡，為什麼兩國總要開戰！他們就沒有想想我們百姓嗎？戰爭戰爭，哈，若是沒有那個刺客就好了！就是他挑起的戰爭！”有人情緒激動地叫開了，恨不得跑到城門吐兩口唾液。
雲姬抱著琵琶站了出來：“上次那個劍客就是刺客。”
一群人瞬間怒了：“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雲姬身子微顫，好半天才說：“我也是去城門看過才認出來的。”
“那樣一個人，那樣一個人！他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
眾人紛紛辱罵那名該死的刺客。
過後，大家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