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情淒切,斜陽古道添悲咽。添悲咽,魂銷帆影,夢勞車轍。秦關漢川雲千迭,奔馳不慣香肌怯。香肌怯,幾番風雨,幾番星月。
《憶秦蛾》話說葛明霞、衛碧秋隨著衛嫗行到嘯虎道上,忽遇遊兵巡哨前來。
你道那遊兵是何處來的?原來是睢陽右驍騎將軍雷萬春與南霽雲,協助張巡、許遠鎮守睢陽,那賊將尹子奇、史思明領著兵馬前來攻打,已到半個月了。隻因葛明霞三人,鞋弓襪小,又且不識路徑,故此到得遲。
這裏賊兵與官軍已經交戰數次,當不過南、雷二將軍驍勇絕倫。尹、史二賊將,不敢近城,在百裏安營。
城內張、許二公,因糧草不敷,一麵遣南霽雲往鄰邦借糧;一麵遣雷萬春擋住要路。這嘯虎道乃是睢陽門戶,因此雷將軍將兵馬屯紮此處,晝夜撥遊騎四處巡哨,探聽軍機,搜拿奸細。
是日遊騎見明霞等三人伏在草中,便喝問道:“你那三個婦人,是從那裏來的?”
衛嫗慌了,忙答應道:“可憐我們是範陽來的逃難人。”那遊騎道:“範陽來的,是反賊那邊的人了,俺爺正要拿哩!”便跳下馬來,將一條索子,把三人一串縛了。且不上馬,牽著索兒就走。
嚇得明霞、碧秋號陶大哭,衛嫗也驚得呆了,隻得由他牽著。
到一個營門首,隻見三四個軍士,拿著梆鈴在營門上,見遊騎牽著三個婦人來,便道:“你這人想是活得不耐煩了麼?老爺將令,淫人婦女者斬,擄人婦女者剝皮。你如何牽著三個來,你身上的皮還想要留麼?”
遊騎道:“哥們不曉得,那三個是奸細,故此帶來見爺,煩哥哥通報。”軍士道:“既是奸細,待我與你通報。”
說罷,走到轅門邊,稟了把轅門守備。守備道:“吩咐小心帶著,待我報入軍中去。”說著進內去了。
衛嫗偷眼看那營寨,十分齊整,四麵布滿鹿角、鐵蒺藜。裏邊賬房密密,戈戟叢叢,旌旗不亂,人馬無聲。遙望中軍一麵大黃旗,隨風飄揚,上繡著“保民討賊”四個大金字。轅門上肅靜威嚴,凜然可畏。
不多時,隻聽得裏邊嗚嗚的吹起一聲海螺,四下裏齊聲呐喊,放起三個轟天大炮,鼓角齊鳴,轅門大開。
雷萬春升帳,傳出令來,吩咐哨官出去,將遊騎所拿奸細,查點明白,綁解帳前發落。
哨官領命到轅門上,問道:“遊騎拿的奸細在那裏?”遊騎稟道:“就是這三個婦人。”哨官道:“你在何處拿的?”遊騎道:“他假伏在路旁草叢中,被小的看見擒獲的。”哨官道:“原獲隻有這三名,不曾放走別人麼?”遊騎道:“隻這三個並無別人。”哨官道:“既如此,快些綁了,隨我解進去。”軍士合應一聲,向前動手。
哨官又喝道:“將軍向來有令,婦女不需洗剝,就是和衣綁縛了罷。”
轅門——舊指軍營的門。
軍士遵令。把明霞等三人一齊綁了,推進轅門。
隻見兩邊通是馬軍,銅盔鐵甲,彎弓搭箭,一字兒排開。第二層,通是團牌校刀手。第三層,通是狼筅長槍手。第四層,通是烏銃銅人手。人人勇猛,個個威風。直到第五層,方是中軍。
*帳前旁邊立著數十對紅衣雉尾的刀斧手。又有許多穿勇字背心的軍卒,盡執著標槍畫戟,號帶牙旗。帳下齊齊整整的旗牌、巡綽將佐,分班伺候。遊騎帶三人跪下,哨官上前稟道:“遊騎拿的奸細到了。”
萬春見是三個女人,並無男子。便喚遊騎問道:“這一行通是婦女,你如何知道他是奸細?”遊騎道:“據他說是範陽來的,故此小的拿住。”萬春道:“與我喚上來問他。”
哨官將三人推上前跪下。萬春問道:“你這三個婦女,既是範陽人,到此作何勾當?”
衛嫗道:“小婦人是個寡婦,夫家姓衛,因此人都喚作衛嫗。這一個是我女兒,名喚碧秋。那一個叫做葛明霞,因安祿山反叛,逃難到此。望將軍起豁。”
萬春聽見葛明霞三字,心裏想道:“葛明霞名字好生熟的,在那裏聞的,怎麼一時想不起。”
又思想了一會,忽然想著。暗道:“是了,隻不知可是他?”便問明霞道:“你是何等人家,為何隻身同他母子逃難?”
明霞兩淚交流說道:“念葛明霞非是下賤之人,我乃長安人氏,父親諱太古,原任禦史大夫。因觸忤權臣謫來範陽僉判。近遭安祿山之亂,罵賊不屈,被賊監禁。奴家又被安慶緒淩逼,幾欲自盡。多蒙衛嫗母子挈出同逃,不想又遭擒擄。”說罷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