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知道,這些都是撒謊。兩種說法都是撒謊。你根本就不需要一個姑娘,除非你想要女人。這一點他是在軍隊裏學會的。隻要你成熟了,遲早你會弄到一個姑娘的,不管怎麼說,總會弄到一個的。根本用不著多去想它。遲早會來臨的。他在軍隊裏學會了這一套。
這會兒要是有個姑娘來找他而又用不著多說話,他是會喜歡有這樣一個女朋友的。但是回家來這裏一切都太複雜了。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把這一切都搞清楚。因為他離開的太久了,其實也不值得那麼幹。同法國姑娘和德國姑娘交朋友就是那樣。不用說很多話,你說不了幾句法語和德語,也用不著多說。跟她們,挺簡單就可以交朋友。他想念法國,接著又想念起德國來。相比說來他更喜歡德國。本來他並不想離開德國。他一點都不想回家來。不過他還是回來了。而現在他就坐在前廊裏。
他喜歡街對麵走過的那些姑娘們。她們的樣子比法國姑娘或德國姑娘更令他喜歡。不過她們生活的天地和他的一點都不一樣。雖然說找上她們中間一個倒不錯。不過在他心裏還是覺得不值得費那麼大的勁。她們都那麼時髦。雖然這種時髦看了真叫人動心。不過他不想去受那份談話談個沒了的罪。他還沒有到非找個女朋友不可的程度。他喜歡看她們。但還是覺得不值得。現在還不是讓所有的事情逐漸好轉起來的時候。
他坐在前廊裏讀一本描寫這次戰爭的曆史書。他正在讀著他親身參加過的所有的戰役。在他讀過的所有書裏頭,數這一本最有趣了,他覺得。他多麼希望書裏附上更多地圖。他滿懷興趣希望將來會出版附有詳細地圖的,讀起來確實好的戰史書,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要把這些書都讀遍。現在他才真正開始了解這場戰爭。他是個好樣兒的戰士。對於一名好戰士來說,好多事情都不太一樣呢。
大約在他回家一個月之後,有一天早上,媽媽走進他房間坐在他床上。她把圍裙拉了拉。
“昨天晚上我和你老爸談了談,亨路德,”她說,“他同意讓你晚上把汽車開出去。”
“是嗎?”克裏博斯說,聽聲音他還沒有完全睡醒。“你說的是把汽車開出去?是嗎?”
“對。你老爸其實已經考慮好久了,他覺得晚上不管什麼時候你需要的話都可以隨便把車開出去。不過直到昨晚上我們才談了這件事。”
“我敢打賭是你要他這麼辦的。”克裏博斯說。
“不,是你老爸提出來,我們才商量開的。”
“是嗎,我還是敢打賭是你要他這麼辦的,”克裏博斯從床上坐起來。
“你要下樓來吃早飯嗎,亨路德?”母親問。
“好吧,等我穿上衣服就下來。”克裏博斯說。
媽媽走出了房間。他在洗臉的時候可以聽到她在樓下煎什麼東西來著。
他刮完臉,穿好衣服下樓去吃早飯。就在他吃早飯的時候他的妹妹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封郵件。
“喂,哈爾,”她說。“你這個瞌睡蟲。都這麼晚了,你還起來幹什麼?”
克裏博斯看看她。他喜歡她。他最愛這個妹妹了。
“報紙拿來了?”他問。
她把《堪薩斯星報》遞給他。他撕開報紙的牛皮紙,翻到體育版,把《星報》打開,又折了折,然後靠水壺豎起來,用飯碟擋穩,這樣他就可以一邊吃飯,一邊看報了。
“亨路德,”媽媽站在廚房門口,“亨路德,請你別把報紙弄髒了。弄髒了你老爸就沒法再看了。”
“我不會弄髒的,”克裏博斯說。
他的妹妹在桌子旁坐下來看他讀報。
“今天下午我們學校又要進行室內壘球比賽了,”她說。“我當投手。”
“好啊,”克裏博斯說,“你的胳臂有勁兒嗎?”
“別不相信,我投得比好多男同學都好。我跟他們都說是你教我的。其他女同學真的都不怎麼樣。”
“是嗎?”克裏博斯說。
“我跟大家說你是我的男朋友。難道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嗎,哈爾?”
“你說呢?”
“難道就因為是哥哥就不能是男朋友了?我可不這麼認為。你怎麼想得啊?”
“我不知道。”
“你準知道。哈爾,要是我長大了,你也願意的話,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行。好吧,就這麼定了,你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真的嗎?我真的是你女朋友嗎?”
“嗯,真的。”
“那你愛我嗎?”
“哦,呃嗯。”
“你會永遠愛我嗎?”
“嗯,當然。”
“那你來看我打室內壘球好嗎?”
“興許會來吧。”
“噢,哈爾,別騙人了,你並不真的愛我。你自己心裏知道的。要是你真的愛我的話,你一定會願意來看我打室內壘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