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晴,秋風清爽。
我穿衣著襪,準備起身。昨日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父皇何時離去的。父皇,想起這個稱呼,我心裏就甜絲絲的。
“篤篤”,殿門響了幾響,隨即“吱呀”一聲開了。兩名宮女提著溫水、熱手巾等物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服侍我淨麵,另一個為我整著衣衫。我從未經曆過這種事,大為不安,又覺得新奇。隻得玩偶娃娃一般站著,一動不動,任她們擺布。
一名宮女忽然掩口一笑道:“殿下無需拘謹。您還不知道吧,一個時辰前陛下已下了諭旨,認你為義子,賜以國姓啦。日後,您就是奴婢們的主子,奴婢們服侍您是應當的。”
我的心雀躍起來,昨日之事不是夢。我有父皇了,我有父親了!娘親不見了後,我一個兒很害怕,如今,我再不是一個人了。
因我大病初愈,父皇下旨一切禮儀向後推遲,隻是命我近日去椒房殿拜見皇後。我拿著聖旨問李嬤嬤皇後是什麼,李嬤嬤說是父皇的妻子。我還想問妻子又是什麼,李嬤嬤聲音卻有些沙啞:“皇後,是這宮中地位最高的女子。殿下……啊,待會會有嬤嬤教你覲見時的禮儀,你記住就好。”
我剛剛能下床,便開始學習覲見的禮儀。三名嬤嬤都不愛笑,教習極嚴。學了三日,第四日一早,我便坐著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去椒房殿見皇後。
我依禮儀行了三拜九叩之禮,半晌才聽得頭頂上方一個慵懶的女聲道:“罷了,起來吧。讓本宮瞧瞧你。”
膝蓋被冰涼的大理石硌得有些疼。我站起來時打了個趔趄,隨後才把目光投向鳳座上的皇後。
皇後頭飾鳳冠,冠上以金飾了一隻鳳凰。鳳嘴緊緊銜著一串明珠,隨著青絲的拂動搖墜。瑩潤的光澤,卻與濃妝豔抹的臉頰以及華貴的明黃裙裾極不相稱。
美嗎?也許吧,可是我卻不願接近這個女子,她身上的氣質與娘親全然不同,究竟是哪裏不同,我卻說不上。
皇後柳眉一挑,道:“你這孩子,怎麼總是盯著本宮不說話?過來,讓本宮瞧瞧你。”
我走了上前,鳳座前一隻青銅麒麟緩緩吐霧。朦朧迷醉中,皇後隱約道:“卻是個有福的。可惜不是本宮的兒子……”
皇後念叨著家常話,不時引起隨侍女官幾句附和。待得我回承慶殿,已是日頭正午了。
歪在小轎內,我的眼皮開始打架。我從未這麼累過,方才險些在皇後宮中睡著,每每此時,我便想起父皇。是父皇讓我來覲見皇後的,如果我睡著了,父皇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對我失望?想到此,睡意便全無了。
又是數日不見他,心裏莫名有些空。
隻是……為什麼皇後娘娘,好像有些不喜歡我?
眼皮越來越黏,我打了個哈欠,沉沉睡了過去。
宮中時光匆匆,不過紅日升起再西斜的功夫,竟爾已忽忽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