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倦病痛的身體回到承明殿，我如釋重負地倒在榻上，腹痛折磨得我體力消失殆盡。我聲音微弱地道：“我胃病怕是又犯了，小初子，吩咐煎了藥來。”
小初子擔憂道：“殿下這胃病有數年不曾犯過，今日來勢洶洶，不如奴婢讓太醫來？”
“咳咳……不要宣太醫！”我正在慢慢飲一杯熱水，聽到此言嗆得咳了出來。咳嗽偏又牽動腸胃，少不得呲牙咧嘴一陣。小初子看得心驚膽戰，我急切道：“隻是多吃了幾口肉，吃點藥歇息一晚便好，不要驚動旁人。”
小初子還想爭辯，我語氣添了幾分嚴厲：“按我說的做吧。”
一口飲盡苦澀的藥渣，我疲倦地倒回床上。歇息一夜，便好了……明日還有外臣朝賀，身為太子，我不能缺席……
翌日距早朝尚有半個時辰，我就候在宣室殿的丹陛下。今日朝堂之上，外廷官員會遙相賀壽，皇後是我嫡母，我需代母還禮。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值夜的宮女清脆的雲板聲歸於沉寂。小腹又是一陣絞痛，我幾乎不能再站得筆直。昨夜翻出了舊時治胃病的藥胡亂吃下，卻不知是否藥力不夠，今早醒來隻好轉些許。又在晨露中站了一會兒，想是受了些寒。
腹誹著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忽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往這宣室殿來，靜鞭三響，我知道眾臣來上朝了。
理理衣冠，站得挺拔。文武官員如兩條遊龍，迤邐行來，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眾臣走到丹陛下站定，卻不曾拱立候朝，反而略有嘈雜之狀。眾臣好像頗有義憤，重臣尚算安靜，卻也頗有不忿之色。屬禦史台的言官吵得最為激烈，甚至有人數度要拂袖而去。
丞相李清秋半眯著一隻眼，笏板卻在掌心一敲一敲。
混亂中忽然有人高聲大呼：“奇恥大辱！我等絕不受此辱！”立刻迎來禦史一眾呼喝。
微微蹙眉，我少不得緩步上前，提聲道：“諸位請肅靜！此處是宣室殿，諸位有何事一一說來，不可喧嘩！”
喊了數聲，喧囂的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幾名老臣苦著臉望我一眼，歎氣不語。眾人麵麵相覷，終於有一名年輕的言官出列道：“回殿下，非是臣等有意喧嘩；實在是此事……唉，讓臣等顏麵掃地啊！”
我心知有蹊蹺，熬過一陣腹痛，緩聲道：“究竟是何事？”
眾人頗有切歎，那言官道：“殿下，驃騎大將軍花國丈前日回朝，竟提出入京之時，百官跪迎。臣等以為此言荒謬，亙古未有，孰料陛下竟然允準。那日適逢大雨，陛下便免了多官雨淋之苦，吩咐今日外臣賀壽之時，補行那跪迎之禮。臣等……自幼讀聖賢之書，男兒膝下有黃金，這雙膝，不是輕易曲的。可皇命不可違，臣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