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年淬煉入天樞 話長卿青衣相隨(3 / 3)

如蛟龍之姿,身形折閃的速度快到極致,甚至比肩遊雲境的縮地成寸之速。

緊接著,孟青遠拳頭打了個空,發覺不對,又迅速用金光護體,但是瞳孔逐漸放大、放大,飛過來的是一隻拳頭,明明一點都覺不得恐怖,但是渾身的寒毛卻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砰!

圍觀的人群十分迅速的閃開一片空地。

空地處飛來一道人影,砸在地上掀起漣漪狀的塵土。

孟青遠的兩隻鼻孔都被打出了血,嘴巴腫成一片,很像豬頭。

“承讓。”

小十一抱了抱拳,轉身,朝著劍閣走回去。

圍觀的人又很自然的讓出來一條通路。

孟青遠臉上紅得像火燒,他隱約聽見有人躲在後麵偷笑,於是氣得捶地。

這時,一身白色的衣裙出現在他身前,與鼻血的顏色形成鮮豔的對比。

“青......青搖......”

孟青遠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自己鉛丹境的修為居然被有道境的陳楚打飛出去,這麼丟人,像青搖這種隻肯與強者多交流幾句的武癡,日後怕是都不肯和自己說話了吧。

“陪我去吃芋頭。”

青搖臉上看不出表情,好像並不關心孟青遠被人打飛的事情。

孟青遠的豬頭臉上一雙眼睛登時亮晶晶起來,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臉,似乎不敢相信,“真的?......真的?這居然是真的,青搖師妹要我陪她吃芋頭,哈哈哈哈......”

一笑,孟青遠的嘴又疼了起來,於是訕訕的住了口,試探性的伸出手去,狗腿一笑,“嘻嘻,青搖,那你扶我一把唄。”

“自己起來。”青搖冷著臉走去了飯堂。

陸臨也深深歎了口氣,握住孟青遠的手將他扶起來,順便拍打了一下他身上的塵土。

“還是大師兄對我最好啊。”孟青遠握住陸臨也兩隻手,淚汪汪。

“這是我應該做的。”陸臨也有些不適應的抽回來手,抖了抖雞皮疙瘩,頷首微笑。

【6】

孟青遠呲著牙咧著嘴,一瘸一崴的跟在青搖身後,想要攆上去同她搭訕幾句,奈何對方走得飛快,遂隻能垂頭喪氣的跟著。

路上很多弟子衝著孟青遠指指點點的,搞得他大窘,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山門上,想想又作罷,於是惡狠狠地將路過的弟子們挨個瞪了一遍,嚇得他們隻能用眼色交流,有些道路以目的意味。

孟青遠一臉窩囊的擦了擦從鼻孔再次流出來的鼻血,著實想不通陳楚怎麼會這麼厲害,按理說應該是自己壓著他打才是,怎麼......怎麼就反過來了呢?

肉身強悍!

孟青遠腦海中猛然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隨即又甩了甩頭,不太相信,陳楚那小子是自己看著進入山門的,三個月來也一直在劍閣裏修習道經,像尋常弟子一樣為有道境進入鉛丹境夯實基礎,也未見他做過煉體或者淬體之類的事情。

難不成這家夥是天生肉體強橫?

孟青遠隻能保留這種可能性,隨即也想通了大長老收陳楚為徒的緣由,看來,陳楚的不凡之處就是肉體力量太過霸道,就像剛才,明明修為隻是個有道境的人,卻能輕易打穿自己鉛丹境界的護體金光,然後一拳......將自己打飛了。

大長老是打算培養陳楚走肉體成聖的路嗎?

孟青遠腦海中閃過許多可能,想到了這種,傳說有上古大能者天生神力,通過不停的煉體、淬體將自己的肉身加持到金剛不壞的地步,同境界的人施展法術根本傷不了這種人的一根汗毛,被後人稱為肉身成聖。

陳楚的力道之蠻橫令孟青遠不得不相信這種可能性。

孟青遠一麵走著一麵不知又琢磨些什麼,不知不覺走到了飯堂門口,被門檻絆了一下。

砰!

撲通——

孟青遠臉朝地又戧到了地上,引得許多吃飯的弟子矚目看過來。

“看什麼看,不許看!”

孟青遠氣得罵了一聲,擼起袖子從地上爬起來,四處瞪眼。

眾弟子於是憋著笑繼續埋頭吃飯。

看到坐在不遠處的青搖,孟青遠連忙放下了袖子,一路小跑著去廚子那裏要了拔絲芋頭,屁顛顛的來到了青搖身旁放下盤子。

盤子上擺著七八個黃澄油亮的芋頭,蘸著少許糖漬,一陣噴香的酥味飄入鼻孔,青搖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變化,看著芋頭變得柔和許多。

孟青遠見青搖臉色變暖,高興了起來,撅起屁股就要坐到青搖的身旁。

青搖手上攥筷子咬了一口芋頭,身子不動,卻抬腳將身側的凳子踢到了另一張桌子那裏。

“我不喜歡別人靠我這麼近。”青搖臉色又冷漠下來,唇角沾著少許芋頭渣,冰山美人。

孟青遠訕訕的撓撓頭,起身坐到了青搖的對麵,他的額頭上是剛剛磕出來的紅印,像是被炭火烙了一般,加上陳楚留下來的拳印,整個人看上去很滑稽。

“嘿嘿,青搖,芋頭好不好吃,我特意讓他們放了糖,我聽說這樣會更好吃。”孟青遠搓著手傻笑,活像個樸實的莊稼漢。

青搖剛吃完第一個芋頭,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腿上的傷怎麼樣?”

“腿傷?”孟青遠腦袋有些懵,但隨即又激動地笑起來,“青搖你這算是在關心我的傷勢嘛,哈哈哈哈不礙事,腿傷不礙事的。”

說完,孟青遠還下意識的低頭瞄了眼腿上,隻是褲子被擦破了幾道口子,但是並沒有受傷吧?

抬起頭來,青搖依舊在慢斯條理的吃芋頭,頭發被簡單束在脖後,隻是兩綹碎發有些錯亂了位置。

青搖抬起頭來,遠山眉微挑,“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被別人看著。”

孟青遠連忙收回眼神,樂嗬嗬的拿起另一雙筷子,端過一隻新碗夾了幾塊芋頭放進去,然後開始吃這個新碗裏的東西。

“嘿嘿,我知道青搖也不喜歡和別人吃一個碗裏的飯,所以特地多要了個碗。”孟青遠使勁賠著笑。

青搖停了停筷子,又從碗裏夾起一塊芋頭,丟到了孟青遠的碗裏麵。

她的袖口有些髒,繡蝶的衣擺也有些褶皺,看樣子幾天沒換衣服了,她一向不注重這些細枝末節的瑣事。

孟青遠愣住了,嘴巴大張著,許久,有些激動地控製不住聲音,“謝謝,謝謝青搖師妹,還是青搖最體貼我啦!”

這話好像還對什麼人說過?

“我吃不完。”青搖淡淡解釋。

“哎,我知道!”孟青遠仍舊樂著,像個二傻子。

孟青遠低下頭首先夾起了青搖丟過來的那塊芋頭,小心仔細地用手捧著遞到了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好像在品嚐這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

“嗯,好吃,這芋頭好吃啊,以後多讓飯堂做幾次!”孟青遠嘴角糊了一圈芋頭泥。

“隨便。”青搖小口的咬著芋頭吃,有些心不在焉。

孟青遠也故意放慢了吃芋頭的速度,想等等青搖,結果沒多長時間,他感覺有些不太舒服了。

肚子那裏叫喚個不停,像是在敲鑼打鼓,大鬧天宮似的,孟青遠清晰地聽到咕嚕嚕翻江倒海一般的動靜。

他的臉色開始漲了起來,變得通紅,像是在很努力憋住什麼,吃了蒼蠅似的表情。

仔細看,孟青遠的身前的確有隻蒼蠅不停飛來飛去的。

青搖依舊低著頭吃芋頭,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孟青遠的異樣。

“可惡,難道是挨了那一拳把肚子給摔壞了嗎?怎麼會......怎麼關鍵時候掉鏈子呢......”孟青遠仿佛感受到了來自腹部充滿惡意的嘲笑,兩條腿抖得越來越厲害。

“你動什麼?”青搖用筷子敲了敲桌麵,明顯不快。

盤子裏的芋頭很快便不晃了。

孟青遠不能用抖腿分神,更難受了。

突然,他看到青搖將筷子在掌中一攥,皙白的指握起筷子尾朝自己砸過來。

噗!

孟青遠瞪著眼睛看到筷子尾戳到自己的胸口上,頓時感覺身體像是不受控製起來,有一種席卷而來的欲望從小腹上蔓延出去。

他的額頭上開始淌下豆大的汗珠。

“胸前有一隻蒼蠅。”

青搖一臉平靜的抬了抬筷子,果然,筷子尾上有隻死蒼蠅屍體黏在上麵,隨後她又繼續道:“我吃飽了。”

青搖將筷子從孟青遠的胸前收回來,確切來講,那個位置叫檀中穴,她將筷子啪嗒一聲平放在桌子上,起身走了。

孟青遠也想起身跟著,但是稍微抬了抬屁股,隻覺得一股濕熱正在醞釀殺來,急忙又坐了回去,隻好苦著臉看青搖走出去。

饒是如此,孟青遠還是感覺在這十幾息不到的時間裏,肚子像是炸了鍋一樣。

青搖立在飯堂外麵的天井裏,像是在等什麼。

有常青藤蜿蜒在牆壁上盤下來,朝陽閃著光輝透過間隙灑落在她身上,寧靜而美好。

不多久,飯堂裏麵隱隱有些騷動起來。

“我靠,誰掉糞坑裏了啊,怎麼這麼臭!”

“這尼瑪比臭雞蛋還臭啊,哪個缺心眼兒的幹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哎哎,這臭味好像是從孟師兄那邊飄來的啊......”

青搖抬手遮眉,看了看逐漸爬高的日頭,轉身走遠了。

【7】

夜裏,山風吹動樹林孱動,遠方寂靜的山野裏隻有夜貓子嘶叫。

胡桃樹上葉子飄落幾片,又隱隱有些不平靜。

劍閣的窗柩裏朝外散出幾縷燭光,映出斑駁的剪影投到地上,投到一雙髒兮兮的灰靴上。

陳楚靜靜翻著書頁,墨香縈繞之間,眼皮也不抬的說了一句,“來都來了,為何遲遲不進。”

稍後,灰靴的主人推門進來,帶進來一股涼風吹起陳楚鬢角的碎發,他白淨的側臉被燭光照得生輝,呆毛依舊翹立著。

“你知道我會來?”青搖頗為好奇的開口問道。

“我也是猜的,”陳楚抬頭看向對方,合上了書頁,“果然,你真的來了。”

“為什麼這麼猜?”

“直覺而已。”

青搖轉身將房門闔上,負著手來到陳楚的桌前,與他隔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道藏典籍,有些已經被翻得卷起了頁腳。

“看來你平時很用功。”青搖隨手翻了翻書籍,眸子裏意味深長。

陳楚盯著她,蒼藍色的眼睛如桃花潭水,同樣看不出深淺,“所以,你是來打我的?”

翻書的指在半空中停了停,收了回來,對方笑得純淨,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是的。”

陳楚啞然笑了,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這位青搖師姐,月輪眉心彎得似月牙,“你還真是個怪胎。折原說你是武癡,我這回真信了。”

“你不也是?”對方反譏。

“你想要和我打我就要和你打,那我的麵子放在哪裏?”

“能當飯吃?”

“不能。”

“那就跟我打。”

“不打。”

陳楚抬起指搖了兩下,將桌上的書籍一本本摞好,小臉上寫滿了不在乎。

“你這家夥!”青搖第一次感到頭疼,氣得磨了磨銀牙,又道:“今日孟青遠刁難你,我幫你給他下了巴豆。”

“我知道。”陳楚又坐回了椅子上,小大人一般打量著眼前這個很不修邊幅的小丫頭,“聽說今天飯堂臭了一天,嚴重影響到我的食欲了。”

“所以你不開心了?”青搖歪著腦袋琢磨。

“孟青遠這麼慘,我當然開心。但是我已經將他打飛了,所以我與他的恩怨已經結束了。你去給他下巴豆,就是你倆之間的恩怨了。不過因此影響到我今晚的食欲,這就令人有些不開心了。”

“是我的錯。”

“知道錯了就走吧,我還要睡覺呢。”

“打完再睡。”

“不打。”

“為什麼不打?”

“你要我打我就和你打,那......”說到一半,陳楚無可奈何的住了口,苦著臉笑,“青搖師姐,你還真是倔脾氣。”

“不和我打我就把你的書撕了,”青搖手上掏出來一本白線縫合的藍皮道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從陳楚眼皮子底下摸過去的,“這本書你標注的東西最多,我給你三個數時間。”

“我覺得你不敢。”

“一。”青搖將藍皮書卷成了棍狀。

“你最好別挑戰我的底線。”

“二。”青搖開始運轉丹田之氣,能聽見書卷咯吱咯吱的響。

“你這個瘋子!”

“三......”

“打就打,誰怕誰!”

陳楚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兩條腿如鞭子般朝青搖掃過去。

青搖縱身倒退出去,將藍皮書卷扔回桌上,雙臂架起護體金光,揮拳打了回去。

陳楚將拳頭隨意攥了起來,想到對方畢竟是師姐,是個十二歲的丫頭,於是卸下幾分力道,與對麵的拳頭撞了上去。

砰!

兩個人都向身後退出去,踉蹌幾步站穩了腳跟。

陳楚的拳頭有些微微發麻,青搖同樣甩了甩手腕,剛才像是打在一塊石頭上。

“不敢使出全力就等著挨揍吧。”

青搖將手臂抬起來,丹田處的金光愈發璀璨,連帶著房間裏的氣流有些扭曲。

“我不喜歡欺負女的。”

陳楚體內運轉三界經,皮膚表麵開始有符文閃爍,雖然隻是有道境的修為,但是隱隱帶著大道的誦鳴,與青搖附近的氣流分隔成兩脈。

緊接著,兩人各自將雙掌推過去,兩團真氣相互碰撞到一起,將平靜的空氣擠壓撕裂,像是一道漣漪向四周擴散開來,吹動了碎發與綹發。

青搖看著陳楚手臂上幾枚逐漸黯淡的符文,第一次變了神色,脫口而出,“三界經!”

陳楚收斂了氣息,頗有些意外,“你也知道這套功法?是我師父傳給我的。”

青搖神情有些羨慕,“隻是知道三界經而已,但是整個天樞城內,隻有大長老才有資格傳授這套功法,雖然你習的應該不是全部,不過,你還是......很有造化的。”

“哦?是這樣啊,這套功法確實很厲害的,師父也很早就傳授給了我,果然是親師父啊。”陳楚有些感慨。

“三界經是東始真人自創的一套功法,原本是有天、地、玄三部經文,但是當年東始真人離奇失蹤,三界經隻殘留了玄字一部,其餘兩部已經很久沒有下落了。”

“東始真人?好像是天樞城的祖師爺來著,一隻腳踏在無極境,另一隻腳已經觸及天境的大神通者啊,我之前瞻仰了他老人家的畫像很久呢。”

“當年東始真人創三界經、造東始鍾、建天樞城,備受世人敬仰,最終卻消失在世間,很多人猜測他是渡天劫成功飛升了,也有些人猜測他渡天劫失敗,因而隕落了。”

“如果連東始真人那樣的絕代天驕都會隕落的話,那我們修行還有什麼意義啊?”

“該走的路還是要走,說不定你就是那個能打破桎梏的人。”青搖看著他說道。

“我?我還年輕呢,這種大話現在不適合討論,說說你吧,怎麼就這麼喜歡找人切磋呢?我看你今天瞧我的眼神就不對勁,跟狼一樣,我就猜到晚上必將大禍臨頭的。”陳楚打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灌進來,將燭火吹得搖搖曳曳。

兩人一齊看著窗外的滿天繁星,皓月當空,將夜幕點綴成一簾錦繡。

“因為我想變強。”青搖看著外麵藻荇交橫的樹影,眼神有些空洞起來。

“你這變強的方式,有些急功近利了些,就跟和人有仇似的。”陳楚十分認真的說道。

“我確實有仇。”兩綹鬢發被風掀到腦後,丫頭的臉上頭一次有些悲情。

“難不成以前也被人打過?”陳楚摸著鼻子問。

青搖側目看了他一眼,腮幫子動了動。

“我以前被一群狼群毆過。”陳楚麵不改色解釋道。

“我的母親,死在了清派的手上。”

“清派?”

“是一個很古老的門派,從上古時期便存在著,清派的人奉端皇殷辛為真武大帝,主張無法、無度、自由,他們做事情毫無底線,從來不計後果,好人也殺,壞人也殺。他們自認為隨心所欲是一種修行大道的態度,其實他們根本就是一幫瘋子、是惡魔!”

“你這麼一說,我都想替天行道了,要不是,修為尚淺的話。”

“我還以為是你刻意隱藏了境界。”

“我就隻是有道境這一層境界,哪有什麼好藏的,我體內丹田就跟汪洋大海似的,我填了三個月才填滿,總算不用再對著一片金光粼粼發愁了。”

“三個月,你的有道境就要圓滿了?”青搖睜大了眼睛看他,難以置信。

陳楚點點小腦袋,微翹起的招風耳煽動一下,“因為,我早就想試試馭劍飛行的感覺了啊。”

“那你真的很不錯。”

月光下,兩個小人的影子在劍閣裏被拉得又窄又長。

油燭像一尊半躺的彌勒佛,蠟油糊了底座一層,一種別出心裁的美感。

“你也很不錯的,相信我。”

陳楚說著話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寬慰,腦門覺察到有寒光看過來,於是又訕訕的落下了手。

窗外,明月自拭,色轉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