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從他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出發,極為重視人才的培養。他痛切地感到國家的積弱,科學技術的落後,認為:“國內學術界覺得人才不足,是無可諱言的”。他委身於教育事業後,就積極倡言平民教育,主張讓更多的人有受教育的機會,能夠培養出各方麵的人才。他把培育人才和民主共和事業相聯係,深信中國定將人才輩出,科學發達,國運轉機。正是從這種信念出發,蔡元培努力推行社會教育,支持開設平民學校,發起勤工儉學,實行男女合校,並且直接創辦或經他支持設立了許多大專院校和中等學校。而他在對北大的改革和整頓工作中,同樣也貫徹了這種平民教育的思想。
原來設在馬神廟公主府(現在的景山東街)的北大門口,曾掛著一塊大匾,仿佛舊衙門的虎頭牌一樣,使人們望而止歩。蔡元培反對那種把大學看作“隻有大學學生同教員可以進去,旁人都是不能進去的”觀念和做法,他長校後,即讓人把匾取走,主張大學“人人都可以進去”。為此,他首先對北大原來的招生製度進行了改革,堅持以考生學業成績的優劣作為錄取學生的標準,使那些出身貧寒、學業優秀的青年有機會進入北大學習。過去京師大學堂初辦時,所收學生都是京官,後來也多是由各地衙門推薦選送,絕大多數是縉紳豪富子弟。後來北京大學的學生,就是從京師大學堂這種“老爺”式學生嬗繼下來。招生也沒有嚴格的製度和標準,所招的學生也多是一些紈絝子弟,並無真才實學。蔡元培則提倡平民教育,堅持不看資格、出身,注重以成績優劣為標準,使許多有誌青年能進入北大。如1917年從暑假開始,北大連續三次招生,凡有同等學曆的人都可報考,擇優錄取。這不但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北大學生的組成,而且由於招收學生質量的提高,對於改變學校的風氣,提高學校的學術水平,也有重要作用。後來成為北大名教授的楊晦曾深情地回憶說:如果不是蔡先生任北京大學校長,改革了招生製度,他是不可能進入北大的。由於蔡先生堅持平民教育,擇優錄取的原則,才使許多有誌青年考取了北京大學。
當時招生考試的要求是相當嚴格的。以1920年在北京、上海兩地招收的英文、法文、德文、俄文四係學生為例,考試的科目及要求的程度是:一、國文,應試程度須略通中國學術及文章的源流與變遷。二、外文(所報考的語種),要求(1)曾閱讀過數種本語種的文學著作,能列舉並批評其內容;(2)能以國語與外國語互譯;(3)能用所習的外文作文並無文法上的謬誤。三、數學,包括代數、平麵幾何、平麵三角。四、論理學(即邏輯),須了解演繹、歸納的方法及其應用。五、曆史,須習過中國通史及西洋通史。六、地理,包括中外人文地理。各科考試皆以六十分為及格,錄取各科及格以上的優秀者。當時文、理本科學生,主要由預科畢業生升入,對外隻招收少量學生。而每年招收相當數量的預科一年級新生,亦要求較高的質量。招考時分初試和複試兩種。初試包括:國文(解釋文義,作文及句讀)、外國語(英、法、德、俄四國語種任選一種,要求能翻譯,文法正確)、數學(包括算木、代數、平麵幾何)。初試全部及格後,方得參加複試。複試包括:中外曆史、中外地理、理化和博物。學校還設有入學試驗委員會,負責招生事宜,並由校長從教授中指派出題委員和閱卷委員。經過改革後的考試製度,比過去較為完善;實行了嚴格的考試和擇優錄取的辦法,這對於打破大學被權勢者所壟斷的局麵,使出身貧寒而具有真才實學的青年得以深造,是有一定的進步意義的。
蔡元培不僅注重培育人才,而且看到在中國努力多出人才、早出人才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在北大,他除了改革招生製度外,還主張學校的學術活動和課堂的教學活動,都可以向社會公開,聽講的除正式學生外,還可以招收一定數量的旁聽生、選科生,使更多的人能受到高等教育。這種旁聽生製度,也體現了蔡元培的平民教育思想。當時學校旁聽生章程規定:“旁聽生得依其誌願,於各係中選聽願習之功課。”他們不必專習某一學科,也不規定修業年限,在旁聽生審査標準上隻要“有最小限度之學力”,“經關係學科教員麵試認為確有聽講學力”的,均可入學旁聽,與正式學生有同樣的聽課機會,但學校不發給畢業證書。選科生是指選修一定科目的非正式學生,其所選功課試驗合格後,由各科發給修業證書;選科生如各種應有之試驗均達到及格者,亦可發給畢業證書。1919年,因學校在本科生中實行選科製,為避免名稱的混亂,在這一年修訂的旁聽生章程中,取消了選科生名稱,統一稱為旁聽生。修訂後的章程規定:“本科各係有缺額時均得收旁聽生。”“旁聽生得依其誌願,於各係中選聽願習之功課。”入學時須將所經曆之學校及平時所研究之學業填具誌願書,“經本校教授主任會審查合格後,應繳納全年學費,領取旁聽證方準其聽講。”並規定:“旁聽生按正科生所需要,聽滿應習之單位,並隨同考試及格者,得請將預科所有功課補行考試,及格後改稱正科生,一律給與畢業文憑。”那時曾把這種做法稱為“人人可以自由聽講。”盡管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旁聽生中絕大多數是屬於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但這一製度對於改變過去大學生大多數是出身於地主、官僚和富商家庭的狀況,是有意義的。因為這一製度的實行,京津以至遠近省份的知識青年來北大聽講學習的很多,他們環繞在漢花園、北河沿一帶居住,利用北大的課堂、圖書館進行攻讀,並且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這些旁聽生在某些方麵還可與正規生享受同等待遇,如1922年克蘭夫人在北大設立的獎勵女生學額,就規定旁聽生可同樣獲得此項獎勵名額,但需習本科生科目。該年旁聽女生劉莆芳因符合條件,獲得一個名額。除了正式辦了手續的旁聽生外,還有一些是沒有辦手續“溜”進來聽講的。他們當中有中小學教師、政府公務員、報社編者和失業青年,他們或是慕名而來聽某教授的課,或長期和本科生一起聽講。這些“溜”進來的旁聽生一樣不被歧視,一樣堂堂正正地坐在講堂上聽課;教室裏人坐滿了,他們就站在窗下或教室門口,照樣饒有興趣地聽講。當時每門課多發有講義,這些講義或是放在圖書館裏,或是放在教室門口,他們同樣可以取用。這種旁聽生中後來有不少人成為革命者或在學術上有造詣的人才。如柔石、胡也頻、李偉森以及曹靖華等都曾是北大的旁聽生。曹靖華後來曾回憶說:蔡先生“在北大辦學民主,首倡學校為社會開門,教授為社會服務的作風,是最值得紀念的。他長北大時,社會上的各行各業人士都可以進入沙灘紅樓(北大)聽課。那些求知欲望甚為強烈,但由於貧困而上不了學的青年,諸如商店的營業員、工廠的學徒等,都可以隨意進入北大講堂聽課,學習文化知識。這在中國教育史上是空前絕後的”。這種旁聽生製度除了有助於使更多人得到深造的機會外,同時也在客觀上為職業革命家提供了方便條件,後來有不少共產黨人就是以北大旁聽生的身分做掩護,一麵學習,一麵從事革命活動的。此外,蔡元培還為華僑學生開辦特別補習班,使他們能夠順利升入本科,讓更多的華僑子弟有機會到北大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