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兼容並包方針(1 / 3)

廣延積學與熱心的教員,是蔡元培在北大實行革故鼎新,造成良好學術空氣的一項重要措施。

蔡元培認為,“大學者,囊括大典網羅眾家之學府也”“囊括大典”,指對待古今中外不同學派、思想、典籍的態度,主張“大學是包容各種學問的機關。”“網羅眾家”,則指廣收人才並發揮其所長。自然,這兩者是相互依存和關聯的。因而,蔡元培對教員的選擇,采取了“兼容並包”的方針。

這種兼容並包主義,是和蔡元培所遵循的思想自由原則分不開的。他反對宗派習氣,門戶之見,認為“一己之學說,不得束縛他人;而他人之學說,亦不束縛一己”,學術思想問題,應當“任吾人自由討論。”他曾說:“我素信學術上的派別,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應該允許他們並存,自由討論。他認為,我國先秦時代思想界所以出現百家爭鳴這種“空前絕後之偉觀”,是因為“種種學說並興”、“相競相攻”使然的,到漢武帝采董仲舒獨尊儒家之主張,遂使“諸家之說熠矣。”他極力反對這種“於相對世界,持絕對主義”的思想方法,反對封建式政治和文化專製主義對學術思想的束縛。所以他主張“無論為何種學派,苟其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達到自然淘汰之運命者,雖彼此相反,而悉聽其自由發展。”這就是他所提倡的:“此思想自由之通則,而大學之所以為大也。”這種思想自由的原則,反映了察元培是善於正確處理學術和政治的關係。他並不否認學術與政治的密切關係,而且是堅持學術和教育活動必須為民主共和政治,為振興國家服務。同時在學術研究領域,他又把學術和政治作了嚴格區分,這主要表現為:一是不以人廢言;二是反對用政治幹涉學術,反對封建文化專製思想,允許學術研究的自由。這確是體現了察元培辦學思想的反封建性,同時也反映了發展學術的客觀要求。

同時,這一方針,也是和蔡元培一向反對專己守殘,注重培養學生獨立研究能力的主張相聯係的。兼容並包是體現了學術自由、百家爭鳴的精神,他認為對於治學者來說,“最忌的是知道了一派的學說,就奉為金科玉律,以為什麼問題都可以照他的說法去解決,其餘的學說都可置之不顧了。”這種“守一先生之言,而排斥其他”,實際上是舊式書院的惡劣學風。而不同學派的並存,各種學術觀點的自由討論,使學生能夠較廣泛接觸教員中不同學派的觀點,不囿於一己之見,一家之說。“令學生有自由選擇的餘地”。這樣有助於培養學生獨立研究的能力,使他們有可能從不同學派的比較中引出新義,提出自己的創見。所以當時北大教授中就廣泛地包含了學術上的不同流派,如史學方麵,有信古派的陳漢章、黃侃等,有疑古派的錢玄同、胡適等;經學方麵,有今文學派的崔適,有古文學派的劉師培;文學方麵,有文言派的黃侃、劉師培、林損等,有白話派的胡適、陳獨秀、劉半農、錢玄同、周作人等;在文字訓詁方麵,有章太炎的弟子朱希祖、黃侃、馬裕藻,還有其他學派的陳介石、陳漢章、馬敘倫;在舊詩方麵,同時有主唐詩的沈尹默,尚宋詩的黃節,還有宗漢魏的黃侃,等等。可謂容古、今、新、舊各派於一校。教員中的不同觀點也可以唱“對台戲”,如胡適和梁漱溟對孔子的看法不同,蔡元培就請他們各開一課,唱對台戲。王昆侖曾對此回憶說:“蔡先生長北大時,主張百家爭鳴,所以會有兩位教師唱對台戲的情況,這不僅充分表現了學術民主,而且能啟發學生的思路,培養獨立思考、探索真理的興趣與能力。我那時在文科學習,選修文字學。教文字學的有兩位老師,一位是新派錢玄同;一位是老派黃侃。我選的是錢玄同的課。一天,我正在課堂聽錢老師講課,不料對麵教室裏正在講課的黃侃大聲地罵起錢玄同來了。錢聽了也滿不在乎,照樣講課。後來,我就既聽錢玄同的課,也聽聽黃侃的課,以便兩相對照。這種情況並非罕見,它生動地反映當時的北大,在蔡先生的領導下,‘兼容並包’、百家爭鳴,學術民主的氣氛。”再者,這一方針,也反映了察元培珍惜人才、知人善任的民主作風。他深知在當時的中國,人才匱乏,是處於“青黃不接的時代,很難得品學兼備的人才”,他從國家文化科學事業的發展和民族強盛的願望出發,十分尊重知識,愛護人才。因此對於教員,他認為主要應看他有無專門學問,至於個人的政治傾向,隻要不涉及所授的課程,就不必強求一律。他要求“學生對於教員不宜求全責備,隻要教職員係誠心為學生好,學生總宜原諒他們”。他還針對守舊勢力對北大教員的攻擊,指出:“人才至為難得,若求全責備,則學校殆難成立。”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嚴以律己,寬以待人,這是蔡元培知人善任的高明之處。

蔡元培采兼容並包方針,不拘一格廣泛延攬人才。同時,他對教員的選擇,又堅持了很高的標準。

第一,他提出:“延聘教員,不但是求有學問的,還要求於學問上很有研究的興趣,並能引起學生的研究興趣的。不但世界的科學取最新的學說,就是我們本國固有的材料,也要用新方法來整理它。”這就是他所說的教員要“積學與熱心”的標準。他表示延聘教員應向這一標準努力進行。

蔡元培長校後,組織了一個聘任委員會,協助校長聘任教職員。委員以教授為限。規定聘任委員會非校長或其代表人出席不得開會。凡新聘或延聘教授都要經過委員會的審查與投票決定。審核是很嚴格的。如1921年11月由周作人推薦俄國學者馬耶所夫講授《歐洲哲學史》,經蔡元培同意提交聘任委員會討論通過。“因會員均以俄國人隻可請講俄國文學之類;若歐洲文學史等,恐與中國人相去無幾也”。未能通過。1818年又由校評議會通過《教員延聘施行細則》,規定第一年為初聘,有效期為一學年,具試用性質,至第二年六月致送續聘書,這才長期有效。過期未送續聘書者,即作為解約。由於重視延聘選拔有真才實學的各方麵人才,使北大的教員隊伍發生了很大變化。文科方麵,集中了許多新文化運動的著名代表人物,如陳獨秀、李大釗、魯迅、胡適、錢玄同、劉半農、吳虞、周作人等;同時也有舊學深沉的黃侃、劉師培、黃節、崔適、屠寄、陳介石、陳漢章等人。此外,文科的馬敘倫、陳垣、馬裕藻、朱希祖、馬衡、陳大齊、劉文典、陳寅恪、顧兆熊、陳衡哲、肖友梅、許之衡、樊際昌、沈兼士、杜國庠、吳承仕、徐悲鴻、徐炳昶、熊十力,法科的馬寅初、陶孟和、周覽、陳啟修、黃右昌、王寵惠、張耀曾等人也都是國內聞名的專家學者。理科方麵,知名教授如李四光、顏任光、何傑、翁文灝、鍾觀光、李書華、夏元瑮、秦汾、王仁輔、丁文仁、俞同奎、何育傑、胡濬濟、馮祖荀、溫宗禹、任鴻雋、王尚濟,外籍教授葛利普等。這一時期的北京大學,實可謂人才薈萃,學術空氣濃厚,盛極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