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汶石
人問,在您的文學創作生涯中,您何以如此執著於寫新人?
我說,很簡單,在我青少年時期,我的親愛的祖國,正在三座大山的重壓下痛苦地呻吟,帝國主義列強對我神州大地,由百年來不斷的侵吞瓜分到把鐵與火全麵的強加在它的頭上。我的同胞,由百年來不停頓的抗爭到發動全麵抗戰;從戰勝外來侵略者到取得全國解放。終於,“中國人民站起來了!”誰能說出“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這句話有多麼重的分量,它包含著多少鮮血,多少生命,多少母親和妻子的眼淚?它是用無數“最可愛的人”的肢體鑄成的!
一個新的中國誕生和建設起來了。它,是在一塊極其貧困落後的土地上,在戰爭廢墟上,在被國際反動勢力封鎖圍困中建立起來的。它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起一個強大的農業、強大的工業、強大的國防,直到舉世震驚的原子彈、氫彈爆炸,火箭衛星上天,又包含著多少人的無私奉獻,勞苦和血汗,聰明和才智,以至健康和生命!
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的作家藝術家,以至後代的作家藝術家們,有責任記錄下中華民族的這一曆史輝煌,記錄下那一輩又一輩為著全民族乃至全人類的共同理想而英勇獻身的仁人誌士們的生活,塑造出他們的真實感人的形象,並以他們為榜樣,提高人們的精神素質,鼓舞人們推動曆史前進,為美好的未來而獻身。
或問,進入八十年代,中國文壇興起一種所謂尋根熱,即搜尋所謂中華民族的劣根性。於是,人們競相描寫中國人的原始、野蠻、粗魯、愚昧,把人性中種種令人惡心使人觳觫的品質,集中起來,裝配出一個個不堪入目的醜陋的中國人,並不無象征地把其放在黃河源頭,中華文明的發祥之地,以博取最大限度的轟動效應。一時間,一些耐不得寂寞的文藝家,也改弦易轍。而那些堅持描寫革命英烈和社會主義新人的作品,也的確遭到某種冷落。回首往事,麵對當前,你會不會也有點兒後悔?
我說,那怎麼會呢!如果說也有點兒後悔的話,倒不如說有點兒遺憾和愧疚。我遺憾自己所寫新人寫得不夠多也不夠好,特別是不曾寫出那叱吒風雲的英雄的形象,和在和平建設時期,為建設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祖國而艱苦奮鬥無私無畏的具有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和高尚情操的新人的藝術典型。我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麵對他們,麵對這一時期的輝煌曆史,我們的欠賬不是太多太多麼?
或說,你這樣講,對那個時代來說,也許是有道理的,可現在不同了。那個時期,中國剛剛經過一場解放戰爭的偉大洗禮,又經過一場如火如荼的土地改革,又經過三大改造運動,全國上下意氣風發,鬥誌昂揚,共產主義的理想深入人心,無論城市鄉村,由於社會的變革和宣傳教育工作的普及深入,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有了根本的改變,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社會主義新人大量湧現。人人講原則,講集體,講無私奉獻,講舍己為人,講艱苦奮鬥,講為人民服務。那時候,真正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沒有欺詐,沒有強暴,萬裏神州,處處充滿安全感,信任感。那時候的社會風氣,人們的精神麵貌,為曆史上從未有,也為外部世界所沒有。就總體而言,中國人可以說是一代新人。但是,如您所知,現在的社會風氣和人們的思想品德可是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