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常憶常新(1 / 2)

祝賀《人民文學》創刊三十五周年

三十五年前,正當解放的炮火尚在我國西北西南的邊遠省份轟鳴,熾熱的槍彈還在南方的密林中呼嘯的時候,《人民文學》帶著戰場的硝煙,迎著新中國的霞光誕生了。它是解放區文學和國統區革命文學會師後,由前輩老作家們在黨的領導下共同創辦的文學刊物。它的誕生,標誌著中國文學進入一個新的曆史階段,在它的旗幟上,用閃光的金線繡著“中國社會主義文學”幾個大字。它是新中國第一家文學期刊,也是最有權威的首席文學雜誌。令我常憶常新的,是我第一次在它上麵發表作品。

一九五五年冬天,我在渭南縣雙王鄉參加建立農業生產合作社工作。在這期間,農村生活給予我的強烈印象,使我難於平靜,我便抽時間試著寫了兩個短篇小說。其中一篇題為《風雪之夜》,這篇作品,是寫合作化時期農村新的生活、新的人物的。其時,《人民文學》編輯部葛洛同誌從北京來到西安。雖然我同葛洛並不認識,但我卻很早就知道他。遠在延安時期,他的短篇小說《衛生組長》就膾炙人口。這次他來西安組稿,也可以說是來開發西北。他平易近人,文靜親切,他向我約稿,我就把自己手邊的這篇稿子給了他。他看後很滿意,就立刻帶走了。

我是一個出身於文工團的文藝宣傳員,雖然愛好小說,但多年來,主要任務是為文工團的舞台演出學著寫歌詞和劇本。一九四七年冬天,陝甘寧邊區《群眾日報》在綏德縣義合地區複刊,副刊部的同誌約我寫稿,我曾鬥膽拿起小說這個武器,用生動的陝北群眾語言寫了一則短篇小說。我自己頗為滿意,編輯部同誌也很欣賞,拿去發排了,但到臨見報時又被抽了下來。據編輯同誌告訴我,其原因,是由於我是用第二人稱的手法寫的(而這正是我的得意之處),主持報紙複刊工作的領導同誌在最後看清樣時,感到這種寫法,口氣上有點兒教訓人的味道。就這樣,我的這篇處女作,在即將臨盆的時刻被窒息了。

過了幾年,在大西北解放之後,為迎接西北文代會,準備創辦了《西北文藝》月刊,我是這個刊物的一個工作人員。編輯部要我寫點兒東西,我剛參加了陝甘寧邊區文化協會組織的小組,赴甘肅臨夏地區深入生活歸來,對那兒剛剛發生過的平叛事件,有著深刻強烈的印象。而那時候的文藝創作還多半停留在思想政治宣傳上,不大注意寫人寫性格,我這次下鄉生活接觸的人是很有性格的,我決意要描摹出他們的性格,寫出有性格的人物來,便寫了一篇三萬多字的小說《阿爸的憤怒》,發表在它的創刊號上。這篇小說得到讀者和文藝界一些同誌的讚許,有同誌說它寫得有才氣,也很快獲得電影界一些同誌的賞識。然而,不幸得很,那年月在文藝界盛行一種被稱做“粗暴批評”的文藝批評風氣,大凡一篇引人注意的作品一出現,便會引出一位批評界的勇士,劈裏啪啦大批一通,我們簡單粗暴地批評過別人,別人自然也會同樣粗暴地批評我,《阿爸的憤怒》也難免遭此命運。果然在它發表半年之後,也被一位這樣的英雄批得狗血淋頭。這是我頭一次發表小說(也還是處女作吧)所遭到的厄運。正因為有這麼一些寶貴的經驗,這一次,稿子雖然出手了,我雖然也點燃了希望之火,但卻並無太大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