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悲歌啟後人(1 / 2)

在為鄭和下西洋引以為自豪的同時,也毋庸諱言,它亦有著相當大的負麵影響。

從鄭和的出身來看,他是內官監的太監,而內官監是負責采辦宮廷所需器用的一個機構,皇室所需的各種奇珍異物,大都要向海外尋求。而這些,正是鄭和的職責所在。鄭和船隊有寶船六十餘艘。寶船,又名“取寶船”或“寶石船”。顧名思義,下西洋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獵取寶貨(如珍珠瑪瑙、奇禽異獸等),以供皇帝及其家族享用,故鄭和每次出海,裝載大量金銀、銅錢、瓷器、絲綢、棉布、銅器、鐵農具、鐵鍋等,除了部分賞賜給當地統治者外,其餘換來的隻是專供皇室和貴族官僚享用的奇珍異寶、珍禽異獸、香料、補藥和各種奢侈品。《明史》上記載鄭和下西洋“所取無名寶物,不可勝計”。

據有的學者研究,正是出於對麒麟(即長頸鹿)的搜尋,驅使鄭和的船隊到達非洲。在中國古代,麒麟被視為是聖天子出而王道興的太平之征的聖獸,是祥瑞之物,僅在盛世出現,極具神秘色彩。盡管此時明成祖當上皇帝已有十多年之久,但對他以武力奪取政權仍然耿耿於懷。為了標榜自己正統繼承人的地位,希圖以天降麒麟為其篡位提供合法性證明和輿論,於是他派鄭和下西洋時順便尋找麒麟,所以鄭和曾率船隊到達非洲。盡管他曾假惺惺地表示:“麟之有無,何所損益?”但那顯然口是心非,當麻林國使者貢上麒麟,百官朝賀時,他不禁大喜過望地說,“此皇考厚德所致,亦卿等翊讚,故遠人畢來”,一派躊躇滿誌的樣子。因為麒麟這種異獸的出現,不僅說明明朝國勢鼎盛,堯舜再生,同時也肯定了他皇位的合法,證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順應天意的。

鄭和率船隊每次遠航耗資巨大,遠征的開銷除了來自皇帝的私囊及其代理機構外,不少也由沿海各布政司負擔。據《廣誌繹》記載,明初府庫充溢,鄭和下西洋時,賚銀七百餘萬,十載後僅剩百餘萬,所費計六百萬兩白銀。這些開銷除用以海外貿易者外,大多用於賞賜。龐大的船隊需要巨額的開支,但換回的物品卻大多是珠寶、象牙、香料和犀角等奢侈品,這就大大加重了一般百姓的經濟負擔。對此,羅懋登的《三寶太監下西洋演義》曾形象地描繪了明成祖的心態。他指出朱棣對鄭和船隊下西洋,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自然是明朝的聲威遠被,而懼的則是“這個船數又多,製作又細,費用又大,須是支動天下一十三省錢糧來,方才夠用”。這樣長期浩繁支費,問題已經非常嚴重,大臣們不顧被殺、被囚的危險,紛紛上書直言“外國取寶之非”,建議“罷西洋取寶船”。更有甚者,將鄭和下西洋指責為“弊政”。

其次,當時明代政府沒有平等的國家觀念,以“天朝上國”自居,隻有“天下”觀而無“世界”觀,喜歡施行一種叫做“懷柔”的政策,付之以重賞,讓一些國家前來“朝貢”,表示對大明王朝的臣服,以滿足大明天子“天下共主”的虛名。

宣宗無論是明成祖朱棣,還是明宣宗朱瞻基,他們之所以派遣鄭和下西洋都是基於“諸蕃久缺貢”,或者是“遠者猶未賓服”、“猶未朝貢”。按明成祖的旨意,鄭和每到一處,即對賓服“四夷”給予厚賜,以“柔遠人”。誠如馬歡所言,鄭和每到一地,“齎詔敕賜其國王誥命、銀印。給賜升賞各頭目品級冠帶”。對“四夷”進貢之物,除按值付款外,還照例給予豐厚禮品回報。貢品之外附帶的商品,允許其免稅貿易。這便是明朝初期製定的對外關係的總方針——“厚往薄來”。

早在洪武五年(1372)正月,朱元璋對中書省臣說:“西洋瑣裏,世稱遠番,涉海而來,難計年月,其朝貢無論疏數,厚往而薄來可也。”洪武十六年,朱元璋對禮部諸臣說:“諸蠻夷酋長來朝,涉履山海,動經數萬裏,彼既慕義來歸,則齎予之物宜厚,以示朝廷懷柔之意。”

在對外交往方麵,朱棣既繼承其父“厚往薄來”的政策,而且在具體的政策上,對海外諸國更為熱情周到,甚至讓諸國貢使“隨心所欲”。實行“厚往薄來”政策的結果,使海外諸國都樂意同中國交往。明初,海外諸國向中國派遣使節之頻繁,為曆代所未見。在永樂時期的21年中,約來使318次,平均每年約來使15次,並且每次派遣的使節人數也是驚人的。譬如,永樂二十一年九月二十日,“西洋古裏、忽魯漠(謨)斯、錫蘭、阿丹、祖法兒、剌撒、不喇哇、木骨都束、柯枝、加異勒、溜山、喃勃利、蘇門答臘、阿魯、滿剌加等十六國,遣使千二百人貢方物至京。”而且,接待極為隆重,賞賜極為優厚。總之,在鄭和下西洋的時期,亞非諸國向中國派遣使節,無論來者多少,貢品厚薄,都能得到明廷隆重接待,無不乘興而來,滿意而歸。為圖“天下共主”的虛名而破費國家巨額財富,其後果是極具災難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