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形嬌小的女子生的不算太美,鴨蛋臉麵,臉色不太好,蒙著一層不健康的紅色,挺直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張微微向上翹起的薄唇,讓她臉上始終帶著淺淺笑意,令人見之便覺得有些柔弱可憐的病態,病弱之外亦不乏幾許清新,幾許嫵媚。

此女正是當年跟隨康王一同打下大曆江山,卻夫妻雙雙都把命丟在無情戰場之上的幽王獨女裴依依,被皇帝封為安樂公主。

曾聽怡寧提起過這位安樂公主,當然怡寧也是聽別人說的,說這位安樂公主生的極像幽王,卻並沒有幽王那樣好看,當年的幽王是眾兄弟生的最好看的,尤其是一雙極細極長的眯眯眼極為勾魂。

可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生在男人和女人的臉上效果卻大不相同,相比於幽王的勾魂之眼,嵌在裴依依的臉上倒沒有那麼好看了。

她在繈褓之中就被太後帶回身邊撫養,太後待她與淑月很不相同,不管到哪兒都會把她帶著,為此,淑月心中頗為不平,一見她下來,臉上便有幾分忿忿之色。

當年南燕和親,皇帝不願將自己唯一留在宮中的女兒怡寧公主嫁到南燕,也曾打也這安樂公主的主意,可是太後極力反對,皇帝又想著七弟幽王夫妻雙雙慘死,方才作罷。

太後剛站在地麵落定,除了皇帝,一眾人等紛紛跪俯於地,齊呼:“恭迎太後回宮!太後千歲千千歲。”

皇帝踏出步子,走到太後麵前笑的甚是溫和,隻是眼底卻隱著冷漠。

“母後,你終於回宮了,兒子盼望良久。”

太後很是客套的笑道:“皇帝有心了,你政務繁忙,還能想著我,我心甚感寬慰。”

話音剛落,裴依依和那名黃衣女子便上前來給皇帝行禮:“依依(民女)參見皇上。”

皇帝一聽這黃衣女子的聲音,簡直酥媚到骨子裏,比之蘭妃的吳儂軟語更添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帶著一種銀鈴般的清脆,和一種慵懶迷離的綺媚。

這特別好聽的聲音頓時讓皇帝神魂一蕩,簡直如挽照在世。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收集各種與挽照相似的女子,無論是與挽照生的有七分相似的蕭無憂,還是與挽照生的有三分相似的秦蘭芝,又或者是後宮中有哪個妃嬪單是身材亦或眼睛,亦或鼻子……像的嬪妃,沒有一個人像到連聲音都如出一轍。

他所有的目光在那一刻都凝視於那黃衣女子的身上,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可控的激動:“你叫什麼名字?你抬起頭來。”

那黃衣女子緩緩抬起頭來,臉好像用雪水洗過一般潔靜如玉,臉頰上泛著兩圈討人喜歡的緋紅之色,一雙眼睛漆黑的深不見底,眼角一顆滴淚痣殷紅如血,刺痛了皇帝的心。

她的確生的極美,可是除了聲音,除了這眼角殷紅如血的滴淚痣,她生的與挽照並不相像,他有些失落,想來,挽照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一個和挽照一模一樣的女子。

不過單憑這聲音,這顆痣,就已經在他心裏種下了一顆朱砂痣。

“民女雲英參見皇上。”

“你也姓雲?”皇帝眼中微帶異色,不由的念了一句,“暖風吹雪。洗盡碧階今夜月。試覓雲英。更就藍橋借月明。這名字甚好。?”

看到皇帝的失態,葉貴妃,蘭妃都心底微微一酸,秦蘭芝卻不甚在意的撇了撇雲英一眼。

“皇帝,你怎麼竟忘了,當年太子迷路時,還是得了雲英和雲織兩位姑娘所助。”

皇帝愣了一愣,恍然“哦”了一聲道:“朕恍惚記得是有這麼一個人。”

“皇帝貴人多忘事,這也沒什麼。”太後微微一笑,俯瞰眾生道:“都起來吧!”

眾人剛剛站起,太後眼稍一撣就見到人群之中有個美得足以將所有美人都比下去的女子,太後臉上的笑頓時滯了滯。

想來這位女子就是太子妃葉畫了吧!

果然名不虛傳,即使站在人群之中,她的美也足以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她眸轉幽涼扶了皇帝的手,邊走邊微笑道:“太子大婚,我竟未來得及趕回,實在是錯過了一樁大喜事。”

“祈兒還念叨著太後未及歸來,心裏落了遺憾呢。”皇帝歎息一聲。

太後笑道:“想不到這孩子竟這樣有心。”眸光放到遠處看了看,問道,“哪位是太子妃?快到哀家身邊來,讓哀家瞧瞧。”

葉畫少不得走上前,依規矩行禮道:“孫媳給太後請安,太後金安。”

“聽聞太子妃是個神仙般的人物,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太後聲音裏帶著一股給予人壓力的氣勢。

葉畫抬起頭來,眼神平靜坦然,行動間不卑不亢,隻任由太後打量。

太後眸光在葉畫臉上睃巡兩番,心下便有些驚異,尤其是她一雙冰雪般的眼睛,透露出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冷靜。

好一個葉畫,果然非同一般的人物。

想當年,就算是自己在葉畫這樣的年紀也不能擁有這樣處之泰然的氣勢,她笑了笑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個極標致的人物,哀家看在眾者倒無人能及你的美貌,當與鳳祈配得起。”

此話一出,除了怡寧滿心滿意的認為葉畫很美,其她女子俱是臉色微微有異。

葉畫眉目恬淡,優雅一笑道:“謝太後誇讚,太後過譽了,若論美貌,太後鳳儀天成,雍容華貴,各位娘娘,公主更是各有各的美,孫媳不過是萬花眾中的那一點綠。”

太後頓了頓,笑道:“你這孩子,嘴倒乖巧。”說完,眼睛一飄,略看了一眼小腹微微隆起的秦貴妃,滿目含笑看著皇上道,“大半年不在,這宮裏倒添了許多喜事,蘭芝有了身孕,哀家竟不知道。”

皇上笑道:“母後在外清修,也不理這紅塵俗事,以後在宮裏長住,喜事肯定還多著呢。”

太後和顏悅色的看了看秦貴妃,秦貴妃趕緊上前行禮,太後握了握她的手道:“為皇家綿延子嗣是頭等重要的大事,如今你有了身孕,要好好保養。”

“是。”秦貴妃收斂了平日裏的張揚之勢,分外柔順。

葉貴妃神色未動,心裏卻有些酸意,蘭妃更是酸楚的看了秦貴妃一眼。

太後將手搭在秦貴妃手上,另一隻手搭在皇帝手上,極盡尊榮之態,緩緩往壽康宮走去,淑月小心謹慎的跟在後麵,心裏卻深覺得太後真是越來越輕視她了。

秦貴妃表麵得意非凡卻掩不住她內心的悲哀,太後搭她的手,等同於承認她未來皇後的位置,她本來並不在乎皇後之位,可裴鳳祈對她冰冷的態度,每每令她失望之極,如今又有了腹中之子,她至少要為這孩子博一個未來。

她看了看葉畫,將頭仰的高高的,葉貴妃與葉畫本是一家人,打壓了誰都能讓她痛快,她絕不能讓她們葉家勢力獨大,轉而又清傲的帶著挑釁意味的看了葉貴妃一眼,葉貴妃臉上依舊沒有半點異色。

這兩位貴妃的眉眼爭鋒落在葉畫的眼裏,她不免慨歎,到底是這位姑姑沉得住氣,秦貴妃卻不知,太後越是表現出對她的重視,越是會惹皇上猜忌,她離皇後的位置就越來越遠。

皇帝與太後的關係表麵一派和氣,實則淡漠如紙,秦貴妃瞧的遠不過這位姑姑通透,此時的榮耀或許卻帶來他日的災禍。

……

壽康宮

太後歪著身子斜躺在暖榻之上,除了她的貼身宮女薛嬤嬤,就獨留下兩個小宮女替她揉捏腿部,另外還有雲英坐在她身側。

殿內薰著檀香,味道有些濃,太後不由的輕輕咳了一聲。

雲英柔聲道:“太後,今日瞧你身子不甚爽利,還是將這檀香撤了為好,這氣味太濃烈了些。”

太後眯著眼道:“這幾日趕路,倒確實累著了,佩珊,趕緊將這香撤了。”

她身後的宮女趕緊依言撤了,太後睜開眼看著雲英道:“如今除了依依,也隻有你敢在哀家麵前說實話了,你告訴哀家,讓你去服侍皇上,你會不會怨哀家?”

雲英趕緊起身跪下:“太後待民女全家有再造之恩,對民女更是有救命之恩,不要說太後讓民女去服侍皇上,就算讓民女去死,也絕無怨言。”

太後讓薛嬤嬤扶她起身,又俯身將雲英扶起,歎道:“你可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一入宮門深似海,更何況皇帝認為你是哀家的人,哪怕你做的再好,他也未必會能容得下你。”

“皇上若容不下民女,那隻能說明是民女無能,辜負了太後的恩情。”

“你這孩子,說起話來就是讓哀家聽著貼心,不枉哀家疼你一場,其實在哀家心裏並不十分願意讓你做皇帝的嬪妃,隻是哀家雖是太後,卻在宮中艱難。”太後眼底泛起一層陰幽而落寞的光,嘴角噙了兩份失意,歎道,“皇帝他終非哀家親生,又與哀家有隔閡,哀家別無它求,隻想著能修補修補這份母子關係,哀家人老了,心思也淡了,隻想平平安安的度過餘生。”

“太後這般年輕,怎麼就老了,民女細細瞧著,太後倒比皇帝的妃子還要年輕……”忽然,住了口,自知失言道,“民女該死,怎麼能拿太後和皇帝的妃子相比。”

“心老了,人也就跟著老了。”太後歎息一聲,臉色益發和善起來,笑了笑道:“你素來在外麵自在慣了,不懂宮裏的規矩,這是你的好處,哀家怕就怕這宮裏的重重規矩會將原本的你改變了,皇帝後宮三千,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卻獨缺你這一份天然自在,簡單純淨。”

“其實人都是會變的,可不管民女怎麼變,對太後的忠心不會變,民女隻希望能報答太後的恩情,其它的民女不會多想。”

“好孩子,哀家沒有看錯,你雖與哀家相處時日不長,卻與依依一樣深得哀家的心。”頓一頓,太後臉色微露擔憂,“隻是依依那孩子打小就有不足之症,哀家怕天年之後,再無人照拂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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