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可以做個順水人情,二來裴依依一心想著景子言,葉畫是景子言的表妹,她願意將這件她視為珍寶的衣服送給葉畫。三來,這件衣服是雲織所織,能織出這樣衣服的女子手能有多巧,相信她不用說一個字,太子就能看得出來。
有時候話說的太多反惹人厭煩,不如讓他自己用眼睛去看。
太後又笑著吩咐宮人道:“還不帶太子妃去試試。”
葉畫不好當麵駁了她的好意,但也不想穿這件衣服,雖然她不得不承認這件衣服的確十分漂亮,可每每想到鳳祈與雲織小時的那點事,她心裏便有些不舒服,她是個心小的女人,而且很小很小。
她婉轉問道:“不知這世間誰能有這樣的巧手,能以羽毛編織成這麼好看的衣服。”
太後眉眼兒一笑道:“這世間能有這樣一雙巧手的恐怕隻有雲織了。”
裴鳳祈愣了一下,心下想到太後還真是生怕他和畫兒太好了,無孔不入的想要讓他和畫兒因為一個雲織生了嫌隙,他看了一眼葉畫,葉畫轉眸白了他一眼,眼裏好想在說:瞧,都是你惹出來的桃花債。
他隻笑笑未說話。
葉畫見他麵無愧色的模樣,也想著自己真是太過於小心眼了,雲織和他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她何必在意。
太後控製不了雲英,企圖將雲織弄入宮中,一方麵想將她強行塞入東宮,另一方麵或許還有利用雲織對付雲英的想法。
說起雲英,她益發的看不懂,若說這女子心計深沉,怎麼弄得朝野上下,乃至於後宮之中,除了皇帝,個個都想對付她,若說她是個愚蠢之人,又能把皇帝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個人,實在是看不透。
她總覺得雲英的背後有一張無形的大手在掌控著一切,那個人不僅恨皇上,恨康王,恨太後,似乎對雲英也沒那麼好,否則怎麼會弄來枕上香。
她正要找說辭來推辭太後所謂的“好”意,又有宮人來報,說儷山大長公主來了,太後一聽,臉色微微一變,冷冷說了一句:“她怎麼來了?”
葉畫和裴鳳祈聽說儷山大長公主特意來見太後,也不好再留,正好找了一個借口離開了壽康宮。
二人剛行至壽康宮宮門外,頂頭就撞見了儷山大長公主正下了轎輦,她滿臉悲切,許是悲傷過度,今日的她顯得尤其佝樓,容顏更見蒼老,走起路來,顫顫欲倒。
她一眼瞧見裴鳳祈和葉畫,眼睛裏透著一種冰冬臘月,最冷的一道光。
她一直在細細思量溫安最後說的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金礦是她們常家最大的秘密,他們可以利用金礦招兵買馬,秘密訓練軍隊,從前,她真的沒有什麼謀反之意,畢竟在她心裏,還是把皇上當兒子對待的。
可當這個兒子變得不再是兒子的時候,她的心思就起了變化,倘若金礦之事被皇上知曉,那她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她一直在想,溫安臨死前見過葉畫,是不是葉畫跟她說了什麼,又或者她跟葉畫說了什麼,難道溫安跟葉畫說了金礦之事,她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太子在裏南查封朱家,未必沒有搜出什麼證據,他們一直不行動,或許隻是在靜待時機,一旦太子行動,那離皇帝知道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與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自己做皇帝,比任何人做皇帝都要來的好。
不過,現在還沒到謀反的時候,在此之前,她必須讓皇帝和太子的眼睛不再盯著常家,她想利用太後尋點事給皇帝和太子做做,隻是這個段小德極是個陰詭狡詐,並不好對付,。
她昨兒思慮了一夜,方想得周全。
看到葉畫和裴鳳祈正朝著她這邊走到,她收斂了眼裏冷光,換作另一副隻留悲傷的眼神,與葉畫和裴鳳祈彼此客套行了虛禮,她忽然陰惻惻的在葉畫耳邊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鬼?”
葉畫淡淡一笑:“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心中有鬼之人才以為世上有鬼。”
儷山大長公主冷嗤一聲:“你還是這樣的牙尖嘴利。”
“比起姑外祖母,畫兒實在是太過於含蓄了。”裴鳳祈開口道。
“哼!”她臉色一黑,拂袖離開。
她與太後這一回倒是拋棄前嫌深談了許久,二者終於頭一回達成了某種共識。
……
恍恍又是十天,皇帝身上的餘毒已然除盡,整個人精神了許多,不再貪戀於床弟之事,對曦妃冷落了下來。
隻是葉畫和裴鳳祈並沒有因為皇帝冷落曦妃而感到高興,因為他們發現,即使沒有枕上香,皇帝心裏還是裝著曦妃。
原來皇帝當真對曦妃動了情。
表麵上,他一天也沒有再踏入過棲梧宮,可午夜夢回時,他夢中驚醒呼喚的不再是湘妃雲挽照的名字,而是雲英的名字,他獨站高樓呆呆眺望棲梧宮,一站就是半天。
其實,不用葉畫挑明,皇帝在清醒之後也明白雲英對他下了毒,隻不過他一直以為是催情藥之類的,再想不到是枕上香。
就在三天前,他問了葉畫,為什麼這幾日喝了她的粥之後,他就精神大好了,葉畫自然不能說出薛痕之事,因為皇上曾想讓她去找薛痕救鬼王裴鳳吟,當時鳳祈其實是拒絕的,不僅如此,還有溫安公主一條命。
有關鬼王裴鳳吟,葉畫接觸並不多,若沒有前世的那點記憶,她根本是不了解他的。
她覺得這是個極為神秘的人,自打他帶著蕭戰的人頭回來之後,他就離宮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仿佛他真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為此,她早就找好了說辭,想找一個令皇帝徹底信服的說辭並不難,因為她懂醫,合宮皆知,能分辨出毒藥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上她與鳳祈出去的這一個多月,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想編出一些拜師學醫的故事很簡單。
當皇帝從她口中聽說枕上香,並明白她和鳳祈為什麼一開始不敢直接向他說明曦妃下毒之事,他沒有說話,隻說不要讓這件事傳了出去,然後就讓自己先回了東宮。
接理說,依皇帝的性子,肯定會殺了曦妃,結果他除了放了康王之外,其他一點動作也沒有,曦妃依舊好好的待在她的棲梧宮,他也依舊在午夜夢回時去呆呆眺望。
當初曦妃得寵時實在是得罪了太多的人,人說樹大招樹,最容易折倒,所以後宮有些女人都帶著一種怨毒的嫉恨以及報複的心理,一見皇帝釋放了康王,冷落了曦妃,就忙不迭的想要去作賤她。
結果,皇帝隨便尋了兩個由頭,竟將那作賤曦妃的兩個妃子一個打入了冷宮,一個褫奪了封號。
皇帝的這一舉動,讓那些還以一種勝利者姿態嘲笑看曦妃落魄的人回醒過來,再無人敢輕易去棲梧宮找曦妃的麻煩。
沒有人能摸透皇上的心思,自從他身體恢複以來,他的心思益發的讓人難猜了,就連從小就在他身邊服侍的吳長,也每日裏是戰戰兢兢。
這一晚,去南燕碧落坊的人終於回來了,一共去了七個人,其中六個是鳳祈手下的暗衛,另一個是阿南,因為阿南生於南燕隋陽,對那裏的地形十分熟悉,結果最後也隻有他一個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沒有結果的結果。
碧落坊雖是銷金窟,做的許多生意都見不得光,至所以能成為隋陽乃至南燕第一大坊,靠的就是信譽,不管售賣的是什麼東西,隻要購買人需要保密,就可以簽一字契約,到時哪怕就算有人提萬兩黃金來也絕不會泄密。
如果有人想去碧落坊打探什麼不該打探的消息,時常會有去無回,阿南能回來,說起來,還多虧了慕容青離。
她不知道慕容青離為什麼會去碧落坊,又是怎麼認出阿南是她的暗衛,反正事情的結果就是,慕容青離不僅救了他,還讓他帶回一個消息。
就在雲英入宮的半個月前,有一位自稱仇婆婆的老嫗以三千兩黃金買下枕上香,阿南甚至帶回了仇婆婆的畫像,根本就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不僅她不認識,裴鳳祈也不認識,就連皇上和康王也都不認得此人。
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好像陷入了一個死結。
月上中天,葉畫去了棲梧宮。
既是死結,那能打開這死結缺口的就是曦妃雲英。
鋪著錦繡鴛鴦枕的貴妃榻上,三千青絲逶迤披散,發上發鉓全無,臉上脂粉未施,一雙幽媚的眼眸裏極盡哀愁,看到葉畫來,她慵懶動了一身來,側過身來看著她,聲音帶著一種獨有的魅,和淒離的怨。
“想不到如今還有人肯來看我。”
“娘娘何故作如此歎,父皇心中有你,是他讓我來看你的。”
“他?”曦妃眼裏融著痛與懷疑,“他自己不來,讓你來做什麼?”
“父皇不來,想必曦妃也能猜出是什麼原因了。”葉畫聲音無比冷靜,她緩緩的走到她麵前,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枕上香,你竟然對父皇下這樣陰毒的藥。”
她眼睛裏帶著一種疑惑:“什麼枕上香?我並沒有對皇上下過那樣的毒。”
曦妃心裏早已如死灰,她並不明白,當初她帶著一顆仇恨的心來到宮裏,何以墮落成現在的模樣了,她竟然被愛所傷,成為後宮中一個可悲的女人,倘若母親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必然恨的要拿鞭子抽她。
她知道皇上不來,還釋放了康王爺,肯定是識破了她下的毒,她終歸是要被他賜死的吧,若真的死了,於她而言倒是解脫了。
她這一生為仇恨而活,從來沒有真正快活過一天,從頭到尾,隻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而已。
葉畫眸色一沉:“你還想狡辯。”
“我連死都不怕,為什麼要狡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枕上香。”